公子卿在云锦眼中看到了仇恨,这恨意不知对谁而生。不止他不知,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就是这种憋在心底的气,叫她无处发泄,无处迸发,现下才是有如斗兽一般的样子,不知做给谁看,也许是那早已经不在的两人,也许是她自己。他被她眼里深深的仇恨吓到了,忙道:“遇上这般事情固然可悲,但你终究不是男儿身不是吗?”
若是她被仇恨蒙蔽双眼,那他所作一切都是空话,等于白白耗费了一通心血。
“是,幸亏我不是男子,但若是以我从前作风,我若是男子,这该当如何?即使我心知自己不是,但他们不还以为我是吗?”
难得她能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他缄默不言,这样的事他的确无法开导。
云锦双拳紧紧地攥着,几乎双目通红地望着前方。
陆亦白母亲是被逼的,陆亦白亦是被逼的,那她呢?她难道也要在此间作出选择吗?不过她幸运些,还有做佞臣这个选择。
公子卿瞧她的样子,就怕她会走歪路。“亦白,你且先冷静,这件事错不在你,至少没有被捅出去不是吗?”
云锦蹲在地上,不敢想像若是被捅出去会如何。
这件事捅出去牵连甚广,只有她能完全掌控这件事之后,她才能保全这候府上下,可达到那般势力何其容易?唯有不走正路,才可一步登天。
“你若是想要位极人臣,万不能反了这皇帝,覆了这江山,你可明白?”公子卿见劝以无用,应当引作己用才妥当。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慢慢地走到了窗边,声音低沉且悲切道:“奸臣何来?世人以为不过是皇权富贵,可唯有做过之人心中清楚,荣华富贵不若身边一人。”
公子卿在她身后看着,头一次觉得她身影单薄。
“你知道我的身份的。”他说话从不带语气,连带这次。她回眸笑了,笑得很是苦涩,眼角都划下泪珠。
“我知道,你是卿亲王,我也知道,你不会背叛皇帝。”她说得声线与平常无二,可若是看着她此刻神色,便不是如此了。
他揪得心疼。正欲开口就被她一句话堵了回去:“我不害皇帝,不害江山社稷,我只要安稳,可是若不害皇帝,不毁江山社稷,我真的能图安稳吗?”
她这一声问,他是彻底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王爷,让我一个人自己静一静。”她不见他回答,就窗边坐下,声音也如他一般淡淡地道。
公子卿的唇瓣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她再回头时,他的身影已然不在原地。
“这是阳光吧,为何这样寒冷?”她伸手接着那一米阳光,低声呢喃道。陆亦柔端着托盘进来,瞧见这幕,不禁心疼。
她轻轻走到云锦身后,言:“姐姐,吃饭吧。”云锦忽然笑了,并无异样,甚至笑得颇为灿烂。
陆亦柔却打了个寒颤,这样的长姐她更是没见过。
阴郁,冷漠,整个人散发着叫人心生畏惧的气场,不敢靠近。
这······还是她那个插科打诨,风流无限的假哥哥真姐姐吗?
“柔柔,若是我成了一个奸臣,你愿不愿意像现在这样对我好了?”她坐到桌边,捏着茶杯缓缓将茶倒进口中。
陆亦柔闻言,便知她是什么意思。
“姐姐,我愿意永远站在你身后,可是姐姐,我希望这是你自己的意愿,并不是任何人给你的羁绊。”
陆亦柔神色认真,她长舒一口气,轻松地笑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喜欢开玩笑逗人玩的陆亦白。
“姐姐?”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云锦摆摆手,喝下了陆亦柔端来的酒,回答:“好啊,既然我不愿,那我便不做。”
陆亦柔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她姐姐真的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恩,没人逼姐姐,姐姐只要自己开心,一切都好。”陆亦柔总归是心性纯良,不懂其间险恶。
也好,天真些也好。
又何必早早看清这些丑陋呢?
用罢早膳,她踌躇许久,才慢慢从候府蹭去了卿亲王府。被告知卿亲王并不在府里,她坐在大堂里,捏着茶杯等着公子卿。
方才的酒精起了作用,使得她现下晕晕乎乎的。
“劳烦,倒杯浓茶。”她揉着眉心道,下人很快去沏了一杯浓茶,茶香四溢,没端来她就闻见了。
她一饮而尽,继续等着公子卿归来。
从上午一直等到夕阳西下,她睡了一觉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