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梦,他回到了百年之前。
大婚前夕,他穿着一袭锦绣华袍来到了戏院。只有几个年幼的孩子在院中练习拳脚,明明还没有到深秋,梧桐竟落了一地碧玉。
他挑开戏台后面的帘幕,梳妆镜前什么都没有变过,只是玲珑不在了。武生已经穿上了黑衣劲装,他无视苏景秀,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一抬手,不出意外地拦下了他。“玲珑在哪?”
他眸子里只有疏离与冷意,像是看着陌生人般看着苏景秀。
“我不知。”
三个字落地有声,像是有人拎着锤子敲在他的心尖上,轰然一响便是痛入灵魂。他扯住武生的黑衣,拦在他的面前。
“不要骗我,你是玲珑的师兄,一定知道她去了哪里!”
焦急的目光烫得他有些疼,黑衣的武生撇开了脸。望着窗外的梧桐,语气默然“玲珑是我送走的,只是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没有和我说过。”
苏景秀拉住武生的衣襟,眸子有些颤抖。“你骗人!玲珑怎会不告诉你,你又怎么安心让她走!”
他一摆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就挣脱开了苏景秀握住的手。
“我不知,玲珑只说她去了自己初来人世的地方。我想应该是她的故乡。”武生说着抬起头望着苏锦绣,目光微冷带着嘲讽。
“玲珑将一切都托付给了你,苏公子定是知道玲珑故乡何处。”
苏景秀脸上一白,他不知道!玲珑从未和他说过,他以为玲珑是扬州人。
“苏公子早点回去吧,明日是你大婚。玲珑既然已经选择离开,你就不要再纠缠她了。”武生不再看他,掀开了门帘,一个后空翻出了场。
夜色浩渺,他执着玉杯买醉。房门被推开,苏父压抑着怒气走了进来。他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酒气,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明日大婚,今夜他还买醉,难道真想误了时辰毁掉婚约不成?
“景秀不许再喝了,赶快上床休息去!”苏父冷声呼喝。
“我已经做了这么大的退让,我以为玲珑会明白。结果她走了,父亲,我第一次觉得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向她解释,后悔自己没有留住她。”他浑浑噩噩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苏父走上前,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酒杯。
“孽障啊!孽障!这个戏子有哪里好?除了一张妖媚的脸。世上红颜何其多,你娶了萼姌之后可以再纳别人为妾,何必为了她这样。”
苏景秀不再言语,望着月色。桃花谢了,目中只剩下沉寂,层叠的灰烬再也没有了生气。
“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是萼姌你必须娶她为妻。若是你执意于那个玲珑,以后可以再商量。”苏父背着手,将酒杯夹在手指间。
苏景秀苦笑着“父亲放心,我不会再喝了。和田玉的杯子还是给孩儿留下吧。”
苏父摇摇头,将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搁,一扫衣袖模样有些气恼。“那个戏子迟早要毁了你!”
桌上的杯子闪着莹润的光芒,质地醇厚,色泽饱满。他走到桌边拿起玉盏,合在手心里细细抚摸,“他们不知道你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玲珑杯。我怎舍得让别人将你带走。”
薄暮的光线从窗子涌入,他起了身,发现自己的寝室中站在下人。揉了揉穴位,依旧昏沉疼痛。
“你们怎么来我房中?”他酒醉未醒。
“公子忘了,今天是你成亲的日子,赶紧起身让下人给你梳洗吧!”伺候的小厮有些着急,又觉得好笑。真是风流公子,就连自己的婚姻大事也不放在心上,待那个尚书千金又有几分真心?
“哦,是我的婚事。”他苍白的手指抚上自己的额头,昏沉的疼痛涌了上来。
玲珑是我负了你。
百人的迎亲队伍缓缓走过了扬州城,他骑在白马上,红衣招展,青丝飞扬。这一日不知伤透了多少女子的心,他成亲了,再没有机会留恋花间。
苏景秀骑着白马,眸子沉沉,不见往日的风流招摇。他转身望了一眼红衣队伍中的花轿,里面坐着的不是玲珑。这一路格外的漫长,他扯着缰绳慢悠悠地晃着,只希望永远也不要回到府中。
拜了天地,盖头飘摇,他恍惚看见了盖头下的笑意。陌生女子的笑意,得逞的,满意的,甜蜜的,笑容。
像是嗜血的花朵,散发着甜到骨子里的香味,只是让人作呕。她不是玲珑,玲珑在哪?她是谁?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礼成,入洞房——”
他才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