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飞跃而起,想激怒她。
他的目的达到了。
如果他赵硬实是想象出来的,那么他怎么就想象的这么真切呢?可如果不是他想象的,那么,世界上竟然有这样巧合事情?
弟弟关玉文那一天晚上是什么时候走的,关春水一点也没有注意。只是在他找打火机点烟时,他才发现弟弟玉文给他留下的一张纸条:“哥,如果船漏,及早靠岸。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切切!”
那一天晚上,他确实面临着一个难逢的机遇。如欲取名,他可以将那个小箱子交到县纪委,或者是监察局,不仅可以洗却自己受贿的罪名,如欲取义,他也可以给那那个薛好义经理打个电话,让他马上把那一个小箱子取回去。即使那个薛经理不来取,他也完全可以给他送回去。古塔县城离滏阳市也不过三十公里,去一趟也不过半个小时。
可是,这两种选择都没有被他选择,应该放弃的他都没有放弃。症结所在,是他根本不想取名,也不想取义,满脑子里涌动的只是利。
当时,他只想着那一个小巧玲珑的精制箱子。他不仅把办公室的门从里边反锁了,连他休息的小里间的门也反锁上了。他从床底下又拿出了那一个小箱子,轻轻地打开,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一叠又一叠的人民币,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和兴奋。羽口村关后起的二小子,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钱啊!身为副县长的关春水虽然掌握着数十亿的资金,可那都是公款,不是他关春水自己的啊!而眼前的这些钱,却可以视为他自己的,他愿意怎么样支配,就怎么样支配。他要是想用这些钱买葱,那就可以买葱;他要是想用这些钱买蒜,那就可以买蒜。想到这里,关春水禁不住笑了。是啊,我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可是,他怎么可以用这多的钱就买那些葱和蒜呢?他应该用这些钱去买更重要的东西。最当紧的,当然是去买心爱人的笑脸。那纪粉梅不是正需要钱吗?我有啊!这些什么东西都可以买的好东西,他怎么能够忍心,这已经到手的钱再从他的手里飞走呢?关春水望着窗外,发现天空变得越来越灰暗起来。突然,他看到天上飘起了雪花儿。那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犹如一只只玉蝴蝶,在天空中旋转着,飞舞着,直到最后,才极不情愿地落到了地面上来。转眼间,雪便越下越大了,迷迷茫茫的,天地间一片朦胧。
关春水一看到雪,情绪便振奋起来。在风、雨、霜、雪、晴、阴的各种气象中,他是最喜欢下雪的。他喜欢下雪天的寂静,也喜欢雪天的迷蒙,更喜欢雪天的纯净。记得少年时代,那些下雪的夜晚,他经常到生产队的饲养院里去,烤着炭火,听饲养员讲那些惊心动魄的鬼怪故事。那种自在,那种氛围,使他忘却了饥饿,沉浸在空幻的神话世界。
在汪河铁矿的时候,不知有过多少次,当他从地层深处升到地面上时,大地已经披上了银色的素装,天地间变成了一个迷蒙的世界。他兴奋的像个孩子,在散银碎玉般的飞雪中呼喊着,奔跑着。还是在那无数个雪花飞舞的日子里,他独自站在汪河铁矿后的山岭上,尽情地欣赏着雪花飞舞的美景,感叹着大自然的玄妙和神奇。
可是,现在,天又飞雪,他却身陷囹圄,既不能呼喊,也不能奔跑。他将手伸出窗外,想接到一片纯净的雪花儿。可飞雪仿佛也对他产生了厌恶,就是不肯往他的手心里落。即使有一片雪花极不情愿地掉到了他的手心里,也立即化掉,不肯留给他纯洁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