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车库,完全不知道门外是什么地方。
凌钺不得不佩服对方的谨慎,连一点点多余的信息,都不会给自己。
车头那端也有一扇卷闸门,拉开后,果然是一个空荡荡的地下车库,那伙人押着他,穿过空地,来到一辆电梯前,凌钺注意了按下的楼层,37层,这样的高楼,在洛杉矶不算太多。
电梯的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踏出门后,凌钺看见一条长长的走廊,安静的除了一点脚步声,再没有任何声响,走廊两侧每隔一段,就站着一名黑衣男子,全靠墙肃立,即便自己从他们面前走过,目光都没有一丝动摇。
到了走廊尽头,最后一扇门前,为首的“工人”沉声喝令凌钺“站住”,自己则上前,在门上很有规律的轻敲了几下。
房门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一张中年男子严肃的脸,先看了一眼凌钺,便侧身相让,“请进吧,凌先生。”
他说的是字正腔圆的中文,语气中也没有明显的敌意。
都到了这里,凌钺反而很坦然,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眼前的空间开阔,布置也很简单,对面整面墙都是窗户,但拉上了厚厚的绒布窗帘,足够明亮的灯光下,桌椅、茶几、书柜和多宝格,全都是古色古香的中式家具和器皿,甚至墙上还悬了一柄古铜色,结着如意长穗的中国剑。
窗户边,一名男子负手而立,身材挺拔,头发微白,身穿浅灰色唐装,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就给人以儒雅、沉毅、随和、威仪,如此矛盾,却又奇妙和谐的感觉。
凌钺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驻足,平静清晰的叫了声,“陆先生。”
“凌先生。”那人也转过身来。
即便猜中了身份,但那人回首微笑间,还是令凌钺吃了一惊。
他五十多岁年纪,方脸高额,充满了阳刚气息,却有着清秀的五官,气质十分奇特,令人一见难忘,竟然是凌钺从祖父珍藏的相册中,看过的那个人!
但这点表情变化,也只是瞬间,便归于平静,凌钺不想让这个意外,影响到自己接下来思维和行动能力。
那人的眼中,似乎有一丝赞赏之色,“凌先生,你很聪明,也够胆识,请坐吧。”
凌钺也不推辞,依言落座,但还是忍不住,往那人脸上多看了几眼。
陆先生淡淡一笑,语气冲和的问:“我和希儿,长的像吗?”
“不,容貌并不像,但很神似。”凌钺终于明白,陆希儿那一身桀骜不驯的意气,到底是从谁那里继承来的了。
正如眼前这位陆先生,举手投足,一言一笑,无不透着友好,眼神却深邃犀利,周身更是辐射出一股强大的气场,即使见多识广如凌钺,也倍感压力,不敢长时间直视他。
“呵呵,她不像我,像她的母亲。”陆先生亲自执壶,在凌钺面前斟了一杯茶,慢悠悠的说,“鄙人陆仲衡,冒昧请凌先生来,失礼之处,请多多包涵。”
至此,凌钺又生出一个疑惑,这位陆先生,虽然是“道上的人”,但居所布置颇有格调,言谈举止也十分文雅,和陆希儿的教养,似乎不大匹配?
陆仲衡手上略停,看了凌钺一眼,似乎猜出他的心思,低眉一笑,“希儿的母亲,是我的外室……”
凌钺“哦”了一声,这个答案,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请喝茶,凌先生。”陆仲衡的语气中,有了些许苍凉之意,“我的名字,至今还在中国政府的通缉名单上,希儿的母亲,年轻时就是我的恋人,我逃到美国后,承蒙老泰山的照顾和栽培,才能有今天,我不能负他,就只能辜负希儿母女了,你遇见希儿的那天,正是她母亲的周年忌日,而我的夫人却在医院弥留,所以……”
往事凄清,令这位洛杉矶华人帮会的首脑,语言也有些不畅,终究化作一个伤感的叹息。
凌钺明白了,那晚陆希儿痛骂的“两个男人”,一个是欧文韬,另一个,就是她的父亲,这两个男人都辜负了她,所以才令她在特殊的日子里,如此的愤激,甚至不惜糟践自己来报复他们。
“凌先生对希儿的种种好意,我心里有数,因此这些也不必隐瞒你。”
但这些往事,并不是凌钺最关心的,于是他果断切入正题,“您强行让我到这里,不止是告诉我希儿的身世吧?”
陆仲衡笑了笑,并不生气,反而很欣赏他的直接,也就直言不讳,“我想请凌先生在舍下小住几日,等希儿完婚后,我一定恭送你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