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不下去了,“够了,请你,给希儿再多一点时间吧!”
“请您先给我一点时间!”凌钺果断抬手,制止了他的劝说,继续开导陆希儿,“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你为什么不能认为,他根本就没有怨恨你,他更希望你忘记过去,拥有幸福?”
“他怎可能不怨恨我?你知道么,如果他今天还活着,正好是二十八岁啊!”陆希儿放声恸哭,身体和意志都处在崩溃的边缘,完全靠凌钺的怀抱支撑着。
同样是美好的青春年华,他永辞亲友,长眠于地下,而她是始作俑者,怎有脸独自享受幸福!
“凌钺,现在,请你离开!”陆仲衡的语气变的凌厉。
他的下属得到信息,迅速沉默的从两侧抄过来。
“对不起,陆先生,请问,可以让我跟陆小姐说几句话吗?”欧太太突然开口。
刚才,陆希儿在欧文韬墓前哭泣,心神摇荡,没有留意到她说话,此刻这平和似水的询问飘入耳中,却像是世上最恐怖的声音。
在惊慌的回首,看清那位轮椅上的妇人后,陆希儿便尖叫一声,扑进凌钺怀里,埋首在他胸前,紧紧揪住他的衣襟,瑟瑟发抖。
这才是她最最无法面对的人啊!
“别害怕,希儿,欧太太没有恶意的。”凌钺拍着陆希儿的肩膀安慰她。
但后者在他怀里拼命摇头,哪里肯信?
她很想求他带自己逃走,如果要再看一次那位母亲绝望的泪颜,再听一次歇斯底里的痛骂,她会受不了,会疯掉的!
然而,她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逃避,就该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承受所有指责,也无法抵消犯下过错的万分之一!
“希儿,希儿,跟欧先生,欧太太说说话吧?”凌钺撩开遮住陆希儿面颊的乱发。
“不,不,求你……”她只剩下哀求的力气了。
欧太太向丈夫点了点头,示意他推自己过去,而凌钺也给陆仲衡递了个眼色,表示不必放心。
陆仲衡又惊又疑,欧太太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五年前若不是她心智崩溃下的苦苦逼迫,希儿也不会冲动自杀,但现在的她,看上去似乎又很正常,很平和?
他略一踌躇,终于挥手让属下暂时撤开,让欧常德推着轮椅,和太太一起缓步走来。
轮椅从平坦的水泥墓道上碾过,发出轻细而有规律的声响,仿佛不想惊扰长眠于此的,每一个纯净的灵魂,可是声音越靠近,陆希儿藏进凌钺怀里的身体,就蜷缩的越紧,无论他怎样劝慰都无济于事。
欧氏夫妇来到陆希儿身后,并不马上说话,而是静默的望着面前的墓碑,眼神温柔之中,带着些许伤感,仿佛看着远行回来,又即将远行的儿子。
良久,欧太太才发出一声的叹息,“陆小姐,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把这束花拿给Carl?”
她刚出声时,陆希儿便受惊似的,再凌钺怀里又是一个震瑟,可听完了这句话,在随后半分钟的静默中,她的肩膀好像又有些舒展,甚至怯怯的从他胸前,露出一点点脸庞。
刚才说话的……是文韬的妈妈?没听错她叫的是自己?
可为什么会那么客气,那么温和呢?
“帮帮我好吗,陆小姐?”欧太太把手中的花束伸过去,等待着,并相信会得到回应。
这是她从院子里收获的,最后一季的风信子。
她真的是在叫“陆小姐”?而不是“你这个歹毒的,该下地狱的女人”?
“希儿,欧太太在跟你说话呢?”凌钺又拍肩柔声提醒。
陆希儿的身体慢慢离开凌钺的怀抱,但双手仍抓住他衣襟不放,就像怀着失望,又怀着恐惧,走向一个未知世界的孩子。
她终于回头,望向身后,视线在接触欧太太目光的瞬间,有一个想要逃避的动作,又被那双眼中柔软的力量拉住了。
是她,文韬的母亲,那个被自己害的失去全部活着的意义的可怜女人!
但她的脸上,为什么会有笑容,如同她肩上的阳光一样温暖平和,是看错了吗?
还有她手上的风信子,紫色的花簇,墨绿的叶子,都沾染了阳光的亮色,在微风中轻轻抖动,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这……是文韬最喜欢的花啊!
他第一次送她花,就是递过一束浅紫色的风信子,努力表现的大方,还是掩不住眼中的羞涩。
“这是我亲手种植的……”
往事历历,言犹在耳,人却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