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丝不忍。
倩儿见状,连忙跟着跪下,说:“请太后饶恕表姐不敬之罪,倩儿愿代表姐受罚。”
太后烦躁地摆手,道:“退下。”
她还没有忘记,几日前她问及织锦情况的时候,倩儿唯唯诺诺之下,说的那番关于袁君孺的话。太后在宫中这么多年,这点把戏,她还是看得清楚的。
“可是,织锦什么都能答应太后,就是这一件,请恕织锦无能为力。我对太子没有……”
殿外忽然响起一阵吵嚷。
“太后……”只见太子大喊一声,不顾宫人阻挡,闯了进来。
太后以手抚额,怒道:“太子胡闹,你们也不看着点,成何体统?”
太子一言不发,忽然跪在地上,道:“请太后做主,让孙儿与织锦成婚。”
太后先是一怔,旋即皱眉,脸上颇有些无奈,道:“你想与织锦成婚,奈何织锦却没有这个意思。”
太子立刻说道:“织锦害羞,故而不敢明言,不瞒太后,孙儿已经与织锦私定终生。”
“哦?”太后看向织锦,问:“果有此事?”
事到如今,何苦还要撒谎呢?
织锦正要回答,太子连忙回道:“孙儿曾经送给织锦一块玉佩当作定情信物,不慎被人摔碎,织锦连夜亲自将玉佩补好,孙儿想,织锦情深义重,这块玉佩当会随身携带。”
那分明是袁君孺送给她的,怎么到了太子这里……不,太子怎会知道玉佩的事情?她当初害怕辜负了袁君孺心意,纠结多日之后方才告诉他,此事除了十一之外无人知晓。她想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太子。
定是十一告诉他的,而他知道她和袁君孺的事情还这么帮她……
她不能连累他,绝对不能。
“织锦,袁君孺未死,这只是太后对你的试探,你若不想连累袁君孺,答应成婚,向太后表明,你跟袁君孺之间没有任何关联。”太子小声在她耳边说完,便就拉住她的手,道:“我与织锦两情相悦,请太后成全。”
太后脸色渐渐舒缓,道:“织锦,你上前来。”
织锦的目中渐渐有了光,他还未死,只这一句便就足够。
太后注意到她腰间玉佩,目中露出一丝温和,问道:“果然如太子所说,你愿意与他成婚?”
她张了张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干燥的厉害。
“太后有命,织锦不敢推辞。”她说。
大殿之下,太子不由松了口气。
长信宫外,九州池畔。
忽有一阵狂风吹来,满池荷花折断有三。
金华殿中,有男子长身而立,挽袖执笔,挥毫泼墨。
字字力透纸背。
殿外,敬轩神色匆匆,及至金华殿中,方才停下步伐,说道:“太后已经下旨,择日为太子以及萧王之女行大婚之礼。”
十一闻言,手一颤,搁下毛笔,转身离开。
纸上,龙飞凤舞。
敬轩行至案边,细细看了眼,不由心惊胆颤。
——倾尽天下金钩铁划,刚劲有力。
“倾尽天下?”他看向金华殿外那覆手而立,望着满目霞光的少年,心中不由一阵苦涩:长生久视,姐姐当年在陛下面前的这番话,一片苦心,终是一场空啊。
而此刻的十一,看着他脚下的一切,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软弱无力以及对权力最为强烈的渴求。
聪明睿智如何?才华横溢如何?受人称赞又如何?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努力,却终究换不来父皇的一句关心。太子无能,却能如此受到父皇称赞,轻而易举便可得到织锦。而他自己……不能阻止,无能为力,反而要劝她应承下来,将她拱手送人。
说到底,无非就是权力二字。
从今以后,高久视将不再为讨高位之上那个人作为父亲的一句关心而活,他将用他所知道的一切让天下人宾服,到那时,所有人都会匍匐在他的脚下,包括他那高傲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