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皇城,钟声还未敲响,龙椅之上,他正襟危坐,如同此前无数个早晨朝会一般等待着大臣们的朝觐。
门被缓缓打了开来,阳光便如绸缎一般在他面前的大殿之上缓缓铺了开来,直至将他的脸庞照亮。
高渊宗微微眯着眼,目光平和而又淡然。他恍然发现,这宫殿,这皇位似乎只有今天才真正掌握在他手上。
平稳的脚步声在这座宫殿回响,在殿下距离那皇位不过二十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高渊宗正襟危坐,“弑母杀兄,大逆不道,你生来反骨,终是印证了当年的那句占断。”
“我从未想过要夺皇兄江山。”
高渊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眸色一变,忽然说道:“那你马上率军离开,继续做你的平南王。”他看出了平南王目中的犹疑,忽然仰天大笑起来,惨烈无比,“父皇,您看看啊,您的儿子现在手足相残,早知如此……早知如此……”高渊宗提臂使指,看向他,语气近乎惨然,“早知如此,便该听了父皇遗言。”
“父皇死后,究竟说了什么?”
高渊宗看着他,一字一顿:“杀了十一,天下方平!”
原来如此,高久视以手握剑,转身回头,目中是一贯的冰冷,冷声下令道:“既如此,敬轩……”
弑母杀兄,他终究是满手血腥,用这满目疮痍验证了父皇当年坚信不疑的占断。
“我死不要紧,只求你放了倩儿,她已怀有身孕。”
十一冷笑,“她害死了我和织锦的孩子,皇兄以为我会饶她死罪么?”
高渊宗一怔,呆坐在皇位上,随着那道殿门轰然关闭,早已是面如死灰。
——人人都说做皇帝好,可这个皇位,朕坐得久了,朕不觉得有什么意思。朕不喜欢这个位子也不适合。做太子的时候,朕就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个位子。如果你想要的话,那就拿去吧,这个皇位,连同朕的性命,朕都不要了。
齐惠帝元年七月,惠帝于昌德宫被平南王军逼死,同一时间,永寿宫太后,服毒自尽。
彼时的北军阵营之内,倩儿被赐以毒酒的时候,尚且不知此番消息。她神经质地打翻了毒酒,直直看着派遣而来的侍女问道:“平南王呢?他怎么不亲自来见我?这算什么?赐我死么?本宫还是皇后!”
“皇后?”郑廷阳冷笑一声,先开帐帘走了进来,“王爷已经破了这洛阳城,你已是阶下之囚,还自称皇后?”
“什么?陈创呢?”倩儿忽然明白了过来,怒道:“饭桶,真是没用,”“陛下呢?不,平南王呢?告诉他,本宫要见他。”
“王爷可不是你说见就能见的。”郑廷阳冷哼一声,道:“你还是自己自尽了吧。”郑廷阳说着,看了眼侍女。
侍女见状,立刻便将那扶起的酒壶拿起来,递了过去。
“拿过去!”倩儿目中散发着近似疯狂的神色,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本宫是皇后,平南王不会杀了本宫。”
侍女没主意,又害怕倩儿在此扑过来,不免有些躲闪,郑廷阳接过她手上的毒酒,示意侍女先行离开,上下打量着倩儿,忽然笑了,尽是嘲讽,道:“当年你杀死萧王的时候,趾高气昂至极,怎么现在轮到自己的时候,却是这般模样?”他说着,目光便就冰冷了起来,“这酒,你不喝也得喝!”
“本宫不喝,本宫不喝……”倩儿目中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来。
郑廷阳一把抓住她的衣服。
“我不喝,你放开……本宫命你放开!”
郑廷阳依旧不为所动,而倩儿手脚挣扎着,这冰冷的酒便就这么灌了进去。顺着她的喉咙流入腹中,渐渐地,她停止了挣扎,眼睛在一波一波的痛苦之中渐渐失去了光芒。
她忽然想到多年前的一个夏天。
文思阁内,织锦撑着下巴看着外面的袁君孺,目中满是情意。
她正要替她收拾书囊,便听到织锦一贯的回答:“我的书囊就留下来吧,我自己带回去。书囊怪重的,要你一个小姑娘搬,姐姐我挺不好意思的。”
她才发现,原来宋织锦竟并没有如记忆之中那般令她讨厌。
可惜的是她到这一刻方才知道这一点。
她用尽心机,到头来换到的却是这么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结果。
她的意识渐渐走远,耳边的轰鸣声开始变得嘈杂,毒酒已尽,她忽然直勾勾地看向帐帘之外,那耀眼的阳光之中似是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