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飞来的火羽箭,给北庭军的出舱撑出了一个安全的区域。
韩杰指挥着大家开舱门,顺着藤梯滑下去逃出城门,并且约定了之后的集合点。
米凌作为先锋率先冲了出去,风千禾刚才那下重摔还没缓过来,步子慢了落在后面,耳音极好的捕捉到了韩杰和戎澈低声的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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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贲军的骑兵营和步兵营已经包围了巨蜂,弓弩营的攻势渐收。戎澈操纵巨蜂用翅膀和身体尽量给米凌他们争取空间,同时斜斜支起半个身子撑在了城门上——它太大了根本出不了城门,正好把骑兵追击的路堵了个严实。
等除了韩杰之外的北庭军全部出了城门,巨蜂勉强又支撑起了半个身体,斜斜摔在城门上,堵严了城门缝隙,用身体阻断了虎贲的追击。
巨蜂最后腾出还能动的右前腿,在舱门前接上了韩杰,然后努力举起来,拖着将军送到了城墙高台近前。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完成了所有的使命,再也不动了。
米凌听身后门洞被堵住的巨响心中一紧:韩帅呢?韩帅还没有出来!
风千禾轻轻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别等了,你家将军去以命换命了。他说北庭需要你们,抗击海拉、保护松阳城才是你们的使命。”
米凌愣在原地,被风千禾强拉着离开了官道:“他还拜托我和你说:别任性。”
风千禾暗暗想:真的,今天见到的人都挺任性。
又转念一想:不过身上这件明月铛,可真是好东西!
他低头拽了拽这件传说中的软甲边沿,嘴角又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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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杰就站在将风的前腿上,左右无依,高高伫立,吹着初夏的夜风,看着城墙高台上刚才被将风撞出的一片狼藉。
军医围着羿琰处理着伤口,看上去应该没有大碍。戎装的羿景恒仍身姿挺拔地立在龙案前,看着城门这边的混乱,也看着韩杰。
弓弩营的箭都瞄准了这名胆大包天的叛将,只等皇帝一声令下。
但羿景恒却是扬手止了。
“陛下。”韩杰单膝跪地,行武将礼,遥遥地朗声道,“罪臣韩杰,自知狂悖,有负君恩,累及同袍,罪无可恕,今日唯有一死以谢罪。”
羿景恒缓缓点点头,眼神在火光反射下朦朦胧胧,不明喜怒。
“但北庭前线战势吃紧,海拉部困兽之势、凶猛强悍,恳请陛下开恩今日被罪臣迷惑的同袍。让孩子们回北庭去吧,去为国而战,马革裹尸,亦无怨言。别把他们留在天启,别让他们死在自己同袍手上。”
韩杰说完,带着坦然的笑意,直直看着羿景恒。也没等那位开口,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匕首,直接刺进了自己胸膛里。
血流如注,痛楚清晰,在天启城的夜风里,韩杰终于轻松坦然了下来:
“今天给二哥添麻烦了,今生也没机会再请你喝烧刀子了。”
他嘴角淌下来鲜血,视线有些模糊,搜寻着心里最想说的话,那句在嘴边盘旋也一直没出口的话,他决定还是说出来:“四殿下是个好孩子,不要怪他。还有她……”
说到最后这句时已声如蚊蚋,也不知那位听没听见。
“先生!”羿琰低呼,惊立而起。正在给他清理伤口的军医没反应过来,手上还扯着绷带卷。
羿景恒面无表情,侧了侧脖颈。他沉默了片刻,整个城门的人都安静着,等他的令。
羿琰跪倒:“陛下!韩将军……”
话还没出口,被羿景恒扬手阻了。他没看这个不会说话的儿子,眼神仍凝在孤零零瘫倒的韩杰身上,不慌不忙地开了口:“追兵都撤了吧,一整天在天启城里也没抓住这么几个反贼,就别丢人现眼了。”
“诺。”太尉躬身应了,脸色不太好看。
羿景恒接着说:“羿琰你也别装病了,滚回北庭去,不退海拉蛮子就别回来。”
“诺!”羿琰眉峰一挑,没什么犹豫。
“杜鲁你也别躲朕了。朕送你个院子,好好研究下将风,将功补过。扣一年俸禄修补开阳门。”
“诺。”檀香杜鲁接旨,再不情愿也没法拒绝。
“至于韩杰……”他说到这儿顿了顿,手指揉了揉眉心,“就这样吧。朕累了,回宫。”
常侍连忙安排圣驾,谁也不敢问“就这样吧”是这么意思。看承熙帝此时的脸色,又有谁敢再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