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者,指的主要是那位在肖尧说“我保证,下次再也不和她睡了,这事儿你也别跟你姐说”的时候,路过他俩身边的,提东北大米的,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
这厮正带着满眼的好奇,眯缝着眼睛,转身半跪在自己的座位上——好巧不巧,就在郁璐颖的前排——低头看两个人互踩。肖尧和郁璐颖赶紧停了下来,一起看向那个大叔。大叔转了回去,坐好。肖尧和郁璐颖对视着,两个人的眼中闪烁着笑意。然后,一起笑了起来。肖尧温柔地将郁璐颖揽入怀中,后者则顺从地将头靠在少年的胸膛上,两个人都享受着这亲密的拥抱。少年忽然低头,在郁璐颖的脸蛋上啄了一下,后者则又打了他一下。和上次去舟莊的时候一样,郁璐颖带了她的宝贝照相机。“可惜我们那鸟不拉屎,都没什么可拍的。”肖尧笑吟吟地说。随身听也是郁璐颖出门必带的东东,和上次一样,她轻车熟路地将一只耳机塞进了肖尧的右耳内。一阵清澈的木吉他声如涓涓的溪流般涌入了肖尧的耳道里,少年一下子就辨认出这是他所听过的歌,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哪首歌。直到许巍那沧桑又清澈见底的,非常有辨识度的嗓音开始响起。“在这个九月的抑郁的下午我要想要离开这浮躁的城市我决定去海边看一看落日让秋日的海风使我清醒……”平心而论,这首歌此刻谈不上应景,毕竟现在是七月,不是九月,也不能有什么秋日的海风。但肖尧还是觉得很“应景”。许巍的歌就是有一种这样的魔力,无论是哪一首歌,只要是在旅行的时候听,就会产生一种“像风一样自由”的错觉,心旷神怡,如同心灵在闷热中被吹进一丝凉风。肖尧感觉自己好像一颗断线的风筝,在天上飘来飘去,飘来飘去。他看向身边的少女,心情大好。少年忽然意识到,他是在跟郁璐颖一起,单独旅行。这并不是什么“他曾千百次幻想过的场面”,因为他压根儿没敢往那方面幻想过。这场旅行的目的地也颇为微妙:自己的“家乡”。于肖尧而言,魔都和东如哪个才是他的“家乡”,这是个很微妙的事情。但至少,那里是他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他在那个小镇上了托儿所,幼儿园,小学跟初中。那里承载了太多往昔的回忆。在许巍的歌声bgm下,和郁璐颖的这场旅行被赋予了更多浪漫的想象。私奔,流浪,去远方的冒险,未过门的媳妇随从丈夫的初次返乡,种种意向交织在一起。虽然那里并没有亲人在等待着他俩,有的只是一套空置的,年久失修的,正在漏水的老屋。……但这不是更好吗?独属于两个人的私密度假……肖尧有些抬头。少年心情大好,跟着耳塞里传出来的声音,低声轻唱:“那理想的彼岸,也许就不存在,我依然会走在,这旅途上;有一些,一些,希望和理想,总在心底,是最美的旋律;而如今,如今,这真实的生活,却飘荡着,这纷乱的节奏……”“哎,大兔纸,”小苹果忽然摘下了她的那边耳塞,转向了肖尧:“你们那边……那个东如,是不是靠海啊?”“说是靠海,”肖尧解释道:“其实从我家到海边得跑个几十公里,估计比从你家到东海还要远。”“哦,那就算了,”郁璐颖随口道:“还说想去玩玩呢。”郁璐颖这么好兴致,肖尧当然也很:“这么热的天,人都晒化了——你们那是什么海,也是东海吗?”优等生地理怎么学的?肖尧道:“不是,是黄海。”“黄海啊……”“嗯,没啥好看的,嫣儿黄嫣儿黄的,”肖尧说:“不过我们那里有一个特色的项目,叫作踩文蛤。”“文蛤?”郁璐颖有了一丁点儿的兴趣:“踩?”“啊,”肖尧说:“文蛤是我们那的特产,一种贝类的海鲜吧,反正我觉得挺难吃的——然后要在黄海边上,用脚把它们踩出:“反正来都来了。”他的脑子里在想的却是另一幅场景。郁璐颖蹲下身子,轻轻脱下鞋子,露出洁白的丝袜。她小心翼翼地踏入黄海边的泥滩,感受着海水涌上她的脚踝。她深吸一口气,将双脚稳稳地踩在泥滩上。海泥软绵绵的触感让她有些不适应,不过每一次踩下去,海泥会慢慢被挤压,文蛤们就会从泥滩下显露出来。随着她的动作,越来越多的文蛤在她的脚下浮现出来。它们在黄色的泥浆中挣扎着,向阳光敞开它们的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