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留在韩家。”!母亲的嘱咐言犹在耳。——她抽抽搭搭、哭得喘不过气——“只有留下,你和米杨的未来才有希望!”“要留下!”——她暗暗屈起十指、朝掌心收拢。
母亲是柔弱的、美丽的,尽管她始终没有获得韩太太的地位,可毕竟摆脱了带着两个无父的孩子颠沛流离的生活。米兰隐隐约约感觉得到,母亲实则是坚忍而聪慧的女人。至少,在韩家的这些年,有一件事她可以确信:韩进远对母亲是真心疼爱的。很大程度上,母亲的柔婉就是她的“武器”。她想:现在这个时候,“示弱”应该是留在韩家的第一步。今后的日子里,或许还有更多需要忍耐和留心的事,但不管是什么,她都抱定全盘接受的态度了。
“傻孩子,韩叔会照顾你们的,不要担心无谓的事。”韩进远哽咽着,作出发自肺腑的承诺。
米兰心头一释。她阖上双眼,略扬起头。冰凉的雨珠与温热的泪水一瞬间混合在了一起。
心结
整栋房子,韩峥最常待的除了自己的卧室,就属这间朝西的房间了。这里是他的画室,他尤其喜欢这里夕阳西下时的光线。就算不画任何习作时,他也常来这里,一坐就是很久,听音乐、看书,有时甚至只是看着阳光照耀下飞扬的灰尘发呆。
这是栋有些年头的欧式红砖老洋房。韩进远曾想过对整楼翻新装潢或者干脆另外购置新的宅邸,韩峥却明确表示他不愿搬家,而且坚持让这房子保持原样。整栋楼的木地板已和这房屋一样老迈,人走在上面只要稍一着力,地板就会发出轻微的“噔噔”声;有时不小心还会踩到一两块松动的木板,吱嘎作响的声音仿佛传自久远以前的年代。
这是个八月的黄昏,一个穿围裙的妇人正穿行于二楼的走廊上。她的脚步有些匆匆,以至于双脚起落在木地板上的回音在这空大的洋房里显得特别明显。在韩峥的画室前,她停了下来,抬手叩了两下门:“小峥,是我,林姨。”
韩峥放下画笔,行至门前,伸手转开了锁。
林姨轻轻推门而入,略带责备地说:“看你又忘了时间!底下都在等你开饭呢。一会再画吧。”
韩峥合起颜料盒。“今天不画了,我收拾下就走。”他是个微有些洁癖的人,用完的东西向来必定收拾妥当。
林姨道:“我的大少爷,你只管下楼,东西我来收。”
“我自己来,一会就好。”韩峥微笑道。
林姨以为韩峥怕他把他的宝贝画具弄乱,便道:“这么多年照顾你,画画什么的我是不懂,你的这些东西我总还收拾得来。信不过林姨?”
“好吧。”韩峥不再坚持。走至门口,他忽然转身,若有所思地关照道:“记得走时把房间锁上,我不喜欢门打开着。”
“知道。”这个孩子的怪癖,林姨早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韩峥的母亲是在他十二岁时去世的。从记事起,母亲就是个卧床的病人。听在家里做工十多年的佣人林姨说,她原是个活泼好动的人,却意外在骑马时摔断了颈椎,就此高位截瘫,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林姨一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做家务,实在忙不过来,韩进远便请了个看护专门照料妻子——这就是米兰的母亲米音。
“那女人是护校毕业,听说以前也在别人家做过特护,很有经验。说是工资随便给,只求能让她带两个孩子一起进韩家就行。先生看她拖着那么小的俩孩子不容易,其中一个又是残废,便让她们三个都住进了家里。她照顾起你妈倒也尽心尽责,没想到看着挺和善,其实是妖精似的人呢,坏良心的……”林姨是从小带大他的人,没什么文化,却自有她个人的一套“道义准则”。在她眼里,米音无疑是个勾引男主人的狐狸精。母亲去世后不久,有回在韩峥面前提到往事,一时心直口快,便忍不住在韩峥跟前咒骂起米音的“不知羞耻”来。
都说逝者已矣;如今,母亲和父亲的情人都先后离开了这个人世,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米音对她母亲造成的伤害。韩峥第一次发现他们的特殊关系是在他十岁那年。那天他凌晨起夜,却听到同在二楼的父亲房间里传出女人的呢喃声音,混杂着父亲粗重的喘息。小孩子也许不懂事,却是天生敏感的。他猛力踢门后直接转动了门把。门居然没有上锁。呈现在他眼前的是父亲和米音两人衣衫凌乱、狼狈不堪的模样。
韩进远慌慌张张披上衣服冲过来试图强作解释,忽然觉出儿子的样子不对头:不哭不闹、莫名其妙地举起双手、接着便侧身倒地,握紧拳头,屈着腿,浑身痉挛起来。韩进远顾不得其他事,抱着他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