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即使不看她的脸,他每上一级台阶,都像有锥子在锥他的心一般痛苦。他并不怪她,只想在她面前保留一点点自尊,于是他暗暗祈祷她赶紧离开。
她却用灼灼的目光追随着他不断攀爬的身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他的问题还在她的脑海中不停打转、打转……
念竹
宋教授家是套四室两厅的公寓,所在位置并非是市中心,却是闹中取静的高档住宅区。整套房子装修得中西合璧,简洁大方,透着文人气:玄关处的镂花黄花梨屏风,给屋子增添了曲径通幽的“妙趣”;沙发是西式的,而其拐角处的宫灯式样的落地灯,又颇有东方神韵;公寓是在一楼,外面还带着个小院;几竿修竹从轩窗里透出来,自自然然地便把绿意延伸到了室内,明明设计巧妙,却又不着痕迹。
宋教授的夫人做得一手好菜,又热衷烹饪,丝毫不嫌辛劳,一早就决意由她自己动手操办丈夫的大寿,于是就没有去外面的酒店办酒,而是在家设宴。请的客人不算多,总共两桌,一桌亲戚,一桌朋友,餐厅一桌、客厅一桌,倒也不觉特别拥挤。
平心而论,米兰其实挺怕这种场合。弟弟虽然跟宋教授学画好几年了,他们也是第一次接触宋教授的亲戚朋友,席上难免会有人问及他们姐弟和韩进远的关系。事实也果然如此。韩进远对人只说是亲戚的孩子,含糊其辞,遮掩过去。然而知道内情的她却已感芒刺在背。再看看韩峥闻言后那张绷紧的脸,她简直觉得自己快坐不下去了。
别看这一桌上多半尽是些不认识的人,韩进远毕竟混迹商场多年,看上去和众人倒也相谈甚欢。大人们说话,米兰插不进半句,只好低头吃菜,要不是米杨是宋教授的得意门生,她是万万不愿意来这种场合的。
米兰正心里发闷,却听到怀涛过来和这桌的客人打招呼,“叔叔伯伯阿姨”叫得热情洋溢,直让在座的众人眉开眼笑。正好那桌米兰身边多了个空位,一圈招呼过后,怀涛便干脆在她旁边坐下了。他小声耳语道:“你是不是觉得有点无聊?我不过去了,坐这儿陪陪你。”
米兰无声地笑了笑,原本有些纠结的情绪一下子畅然了不少。怀涛这个人就是这么有心。——她猜测他大概不止怕她无聊,恐怕更是料到了她可能面临的尴尬,特意过来作陪的。
“哟,你这孩子,怎么跑这桌来了。”宋妈妈端着菜碟从厨房出来,看到怀涛窜到了客厅那桌,笑着问道。她先给外桌的客人上了菜,再端着同样的一盘进了餐厅。待回转身到客厅,她又笑着对怀涛说:“你坐这里也好,这里有你同学,你们年轻人聊着有话题。”
“哎呀,品云,这一晃,我们认识也十几年了,怀涛也长大啦,下次再来你家,没准就是吃喜糖了。”有人颇有深意地先是瞟向怀涛和米兰,又转而对着宋妈妈挤眼道。
宋妈妈心领神会,笑了笑说:“他还是学生,谈这些为时过早……不过这方面我们向来从不干涉,任其自由发展吧。”脸上带着掩不住宠爱和自豪,又道,“我这儿子眼光不错,他若是喜欢的,必然是好的。”说着又目光暖暖地瞥了一眼米兰,这才回身进了厨房。
宋妈妈最后那一瞥扰得米兰心扑扑跳得快极了,她对大人间的对话是敏感的,看到怀涛母亲对自己的态度,她没来由心头一暖。这一刻她深深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自卑:一个无父无母、寄生他人屋檐下,又有个残疾弟弟的女孩子,要想被人“看得起”,在这个现实的社会,实在很不容易。至于为什么自己希望怀涛的母亲看得起,她尚无暇细想。
怀涛听到母亲的话也是笑意盈然,满面红光。一桌人嘻嘻笑笑,男人们喝酒谈天,女人们家长里短,怀涛则不时替米兰和米杨布菜,说些自己小时候淘气的趣事,直引得他们阵阵发笑。
大笑、浅笑、会心的笑、客套的笑……整个屋子里只有韩峥没有笑容,脸上带着怅然若失的表情。他吃了几口菜,喝了一杯果汁,在坐了半小时后起身,离开座位。
他离席时,韩进远偷偷瞄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呷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