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一日,小唐在酒楼上跟郭建仪分别,只觉得烈酒烧心,委实难过,骑马返回路上,那马儿摇摇摆摆,让他胸口也一阵阵如同浪涌。
眼前不知不觉,便浮现暮色浓淡中那一幕……当日他虽告别,走到半路,却见凌绝似乎正往东院而去,他迟疑半晌,想起琼林宴上这少年的惊世之举,当下便只同带路的丫鬟说自己忘了一样物件,让她不必相陪。
小唐自个儿重又回来,心里却仍是迟疑的,只觉得但凡遇上怀真,他的行为便失了章法,如此去而复返的行径又算如何?
因此才走到门边上,便又要折身走开,如此反复两次,终于把心一横,待要进门,谁知才到门口,便见凌绝拥着怀真,隐隐约约似听他说什么“赐婚……会对你好”之类。
小唐一震,脚下便倒退回来,眼睛死死地看着那边儿,却见怀真动也不动,依依在怀,似沉醉一般。
小唐无法呼吸,甚至连眼耳口鼻,这一具身躯都仿佛也不复存在了。
那一幕场景像是一把利刃,劈头盖脸刺杀过来,小唐脚下一动,几乎从台阶上掉下来,踉跄站住脚,满心只想:果然反常必妖,他这半生,只为这一个人心动,竟害得神魂失常,做尽了各色奇异不堪的行径,如今,果然是报应了。
冷汗淋淋,小唐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才往回走去。眼前一会儿出现灯影下那抚琴的丽影,一会儿出现她的手被握在掌中……只可惜,毕竟也不属于他罢了。
后来,又听郭建仪说了那一些话,虽然并不懂个中详细,却也知道怀真跟凌绝之间必然不是表面看来这般简单,两个人之间的渊源,恐怕超出他所预计。
转念忽然想到:或许,她并不是不嫁,只不过……是不能嫁给他而已。
小唐想到这里,竟忍不住想要狂笑,才好把那一腔如同冰凌一般的愤懑苦楚都散了去。
那日,在金殿上,成帝开口赐婚之后,小唐已然什么也听不进去。散朝之后,应兰风特意跑来相谢,小唐看着他满面感激,嘴唇开合,却总是听不见他说什么,半晌,连应兰风的脸都模糊起来。
他也并没露出行迹,只是一如既往,尽量在面上露出和缓笑容罢了。
而后,应兰风便离去了,忽然有人过来,将他拦住。
小唐望着那一角的王服蟒袍,才回过神来,抬眸看向来人,果然是熙王赵永慕。
熙王便来拉他的手,小唐抬臂躲开,淡淡道:“熙王殿下,有何吩咐?”
此刻人也走的差不多了,熙王道:“我有话跟你说……”
小唐深深看他一会儿,以他跟赵永慕的交情,纵然他一个字也不说,熙王也该明白他心中是何想法,然而方才在殿上,他仍旧站在了肃王跟太子一面。
小唐忽然想到怀真曾言:觉着……殿下仿佛对我有些敌意似的。
当时他委实“色”迷心窍,竟全然没留意这个,或者是不敢去留意罢了,以怀真那样谨慎的性子,若不是察觉了异样,怎么会贸然说出这种话来?
只怕怀真也怕他惊心,所以才委婉带笑地说来,可笑他果然没当回事儿。
小唐凝视熙王,忽然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对那丫头?”
赵永慕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却道:“你说什么?我……我是迫不得已的,你难道不明白?何况父皇不肯开战,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小唐道:“你素日虽然惧怕肃王跟太子,但你知道我死也不肯那丫头去和亲,你岂有不懂之理?皇上虽然不想开战,但只要你站出来说一句,再加上我、郭大人跟应大人,未必不成,你却为何如此?”
赵永慕听了这话,便道:“你这却又是何必,郭建仪曾向怀真求亲,又跟应公府有亲,应兰风爱女心切,都可以说,你苦苦如此,又算什么?”
小唐心中一震,便后退一步,望着熙王双眼,道:“这样说来,你……方才当真是故意而为?”
赵永慕眉头微蹙,自知失言,便道:“并不是!我只是觉着……你未免对她关心太过了,你自己并未察觉么?方才在朝上……只是想顺着父皇的意思罢了,与其他无关。”
小唐盯了他半晌,微微摇了摇头,后退一步,才说道:“我忽然……有些看不透你了。”当下不再言语,袖子一拂,转身飞快下了台阶,自去了。
熙王想叫住他,小唐已经去的远了,熙王凝望他的背影,半晌,用力一甩大袖,深深皱眉,叹了口气。
却说这一日,便是沙罗国使者启程之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