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苏子然。
女儿团团换了一家幼儿园。开学后的一天下午,阿姨临时有事,顾佳遥控我去接孩子放学。许久不见,一接到团团,我像献宝似地送上早已准备的奶茶和点心,请她进入我的座驾,然后非常利索地把她的小包往后车座里一塞,“啪”得一声关上车门准备回家。等等,我还有家吗?就在恍惚的那么一瞬间,待我一个转身,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景裹着厚大衣牵着一个小男孩,蹒跚往前赶路。
那不是谁谁谁嘛!片刻后的空白翻牌,我又诧异又欣喜,像小鹿在乱撞,又像野马在欢腾,七上又八下。我似乎臆想过一千种重逢的画面,但在孩子们的幼儿园门口撞见确实不在其中。
一时难以思量如何应对这一场景,我只是缓缓把车开到看到她的前头。转头看看团团正奶茶喝得欢,我淘气地和她说,“团团,看到后面那个穿大衣的阿姨吧,她就是我们在太原看到的迪斯尼在逃公主!”团团前面还无所事事,吊儿郎当,下一秒精神抖擞。坐在前排的我透过反光镜,看到孩子的脸,混合着一股子激动和压抑后的镇静,心里暗暗觉得好笑,这孩子随我,一样的“装模作样”,“惺惺作态”。
说完,想想该把车开走了,我轻踩油门,这时,团团居然把车窗摇下,对着窗外大喊:“黛西!黛西!黛西!”童声稚嫩,但吓得我心脏病差点犯了!
我忙问团团,“你看到她了吗?”团团茫然地摇头。“你喊给谁听?谁叫黛西?”“黛西是我给好朋友准备的名字。”被岱小乔发现就尴尬了,我赶紧把车窗摇上,一边装病,“外面太冷了。”
团团的几声嚷嚷,让周围的人往我们这里行注目礼,包括岱小乔。她伸长了脖子,往我们这里张望,但是隔着车窗玻璃,她迷离了一会儿,没有认出我来,我又不乐意了,难道我已经长得不像我自己了?反光镜里,相比初识之时,我的发型更短了,胡须也拉渣着,但怎么说呢,我始终觉得,但凡她用心一点,只消她再多看我一眼,她一定能认出我来。我承认,自己有点儿生气。那是一种相认失败后急转而下的低落。我讪讪地踩了油门,车开走了,后视镜里还能看到她,戴着口罩,一手拉扯着孩子,一手领着书包,站在公交车站那里等着。
稍过了一会儿,我又雀跃了,孩子们在同一个幼儿园,也许我们早晚有相见的可能。
一个月后,没想到,我是第一个得到风声,获悉宝爷重病了的人。
那天,我有点头痛脑热,就去医院挂了个急诊。当我拿好配药,开补液单的时候,一辆担架冲军似地被推了进来,就是这么巧,我看到了威鹏推着担架一路小跑。旁边还有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梨花带泪,轻唤着宝爷宝爷。
宝爷?似乎在哪里听起过。擦身而过了几秒钟里,我看到了担架上的老人,年逾八旬,满头银丝,带着憔悴却有几分不怒自威。我突然闪过了念头,想起威鹏曾经和我说过的“帮会”,有个叫宝爷的帮主,那是整个地下城市的掌门人。
威鹏压根没有正眼瞧人,他没有注意到我。这会儿,威鹏跑前跑后,焦灼担忧,我从没看到过他这样,几面之缘,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带着冷酷和阴沉,望向你的时候,似乎紧贴着肌肤却又剜着一把刀子。而现在,他更像是一个老人久病床前的孝子。
今天医院里的人着实有点多,病区里落满了人。宝爷剧烈地咳嗽,连着这样用力咳,停也停不下来,胸脯剧烈起伏,快把肺给咳出来了,面对一个八旬老人这样的身体状况,虽然我们没有交流,但我真有点儿担心起来。可不是,没多久,他显得有点儿脱力了。宝爷的脑袋垂向一边,显得无精打采,头发乱蓬蓬的,控制不住地又咳了几下。女人叫着喊医生医生。医生跑过来,把宝爷的担架推到墙边,征得女人的同意后,一台制氧机细管接了过来,按在了老人的鼻处。老人的面容晕上了一层绵密的水雾,他一下一下地被动着呼吸着氧气,似乎这样才气顺一些。
“菲儿,我跟着医生去挂号,你在这里看好宝爷。”威鹏叮嘱这个叫菲儿的女人。我又发现这个名字也很熟悉,经常被人们所提及。我的脑袋瓜开始反应出一些画面感。
这座地下城市的街坊把菲儿视作爱神的象征。
他们说,这是一个重情义的女人。
他们说,她和鸢在同时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她年纪很轻的时候,因为一些自卑,把爱情拱手相让。
他们说,鸢和男人结婚后,并不管教他。于是菲和那个婚内的男人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