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太过于绵软舒适,楚惊宴竟然打了个哈欠:“说吧,怎么……”
他话音刻意顿着:“安排你那个计划。”
敢在尚府公然说出这番话,恐怕全平京也只有他了。
尚幼萱不去看他,给自己到了杯茶醒神:“怕要让殿下失望了。“
她的视线还是忍不住朝有人的地方靠,没想到方才还抱拳眯眼的男人不知何时挣了眼。
尚幼萱赫然对上他深邃幽冷的眸子,心里骤然寒了几分,她还是坚持说下去:“臣女现在不打算那样做了。”
“为什么。”楚惊宴站起身,高大的身形覆盖住少女,投下一大片阴影,他这话里带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尚幼萱掩饰心慌,故作轻松,她不是很想在说话气势上就败下阵来,这里好歹是尚府,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她语调轻轻的,莫名带着柔和:“就因为不想了。”
说完,她就发现原本还在睨自己的男人坐到了她对面,接过茶盏,轻啄着:“你不会以为,我不敢在这里对你做什么吧?”
理智被慌张替代,她在任何人都未如此慌乱过。
楚惊宴嘴角的笑意浑然不见,狭长的眼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被人耍,我会不高兴。”
他会不高兴,他不高兴会做什么?尚幼萱用指尖戳自己手心的皮肤,想逼自己说出点什么,至少反驳几句,可关键时候,她喉咙像被锁住,什么话都堵在胸口。
“尚小姐,说话。”楚惊宴绕道她身后,“我不想和你打哑谜。”
尚幼萱捏着衣角勉强站定,清瘦的身影让她看起来弱不禁风,仿佛一碰就要倒,模样有点可怜,她不知道,她现在看起来很像正被坏人欺负的兔子。
好在刚刚喝茶润了喉,她的嗓子才自在些:“殿下,我没有在耍你。我只是改变了主意,当初我让顾小少爷带给你的信里也提到过,若某一方不愿,此事就此不再谈了。”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楚惊宴正单手支着下巴,眸光深邃,直凝视着某一处。
“所以是我会错了你的意思?”
这话她不太好接,就干脆不接了。
发呆了一会儿,头顶响起清冷的声音,楚惊宴什么时候又到她后背来了?
“说吧,为什么又不这么打算了?”这回是问的意思。
尚幼萱垂眸,语气淡淡的,像一阵风飘过:“就是突然想明白,尚家好像没亏欠过我什么。”
这下是楚惊宴愣住了,他没料到少女会与他说这些。
“人生来就不安于现状,也许是我这人太敏感、太自私了,想要尚家人对我好,关心我,可是即便家人也没理由一定要爱我,生我养我,要论歉疚,也该是我。”
“尚家在外或许做过很多让朝廷百姓不满的事,但于我而言,我没有理由……去报复他们。”
尚幼萱眼眶红红的,更是让人一看就揪心,偏她还不想让外人看出来自己脆弱的一面,拼命隐忍着。
她喉间涩涩的:“殿下,这件事是我的过失,希望你……不要介怀。”
“如果殿下想对付他们,就做吧。尚幼萱压下心里的不舒服,语气还是那般故作坚强,“我不能动手,但旁人出手,我也没有理由阻拦。”
窗子被打开,楚惊宴不知在风口中站了多久,他的眸光逐渐软下来,再不见方才的冷冽和威压。
雪停了,只有风声,夹杂着男人的声音:
“今夜在下唐突,打扰了尚小姐,往后不会冒犯。”
为什么会和她说这种话,难道楚惊宴不应该杀了自己以此泄恨吗?
尚幼萱觉得奇怪,她明明一点都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他的身世,他的亲眷,他的故事,所以的一切她都没听说过,但她今天反常地在楚惊宴面前说出心里话,连和她娘都没有认真说过的,她全都和他说了。
寒风爬进身体,尚幼萱不禁再次瑟缩了会儿,几不可见的一个动作,有人却清楚地看见了。
楚惊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能让人感受到他在动容。
尚幼萱感觉没有风往里灌了,她猛地抬眼,窗子严丝合缝地盖上,人也走了。不知为何,她心里一阵翻腾,说不清楚是失落多些,还是委屈多些,总之,她对于楚惊宴的走不是那么开心,反倒希望他能留下来,哪怕多说一句话也好。
她走神时看到对立桌边,有人用茶水描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