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搅动者”……机械人的计算中枢似乎开始发热,怎么可能呢?以人类脆弱的血肉身躯撼动大海,操纵大海,光是想象就悖逆了脑中根植的“逻辑性”。
可面前的一切并不像是玩笑,机械人认得来者。
审判官与执行人。
虽说设计与结构有略微的改进,不过,许久之前,机械们反抗人类的时候,人类的军队便会穿着这样的战斗服装前来镇压。
克劳利揣度着面前的女子,并不感到陌生。
自离开海岸线开始,便有两队人一直跟踪他。开始时还没被发现,直到某次他绕行到走过的路上,才让他发现了这两支队伍。
两队的装备截然不同,看得出并不隶属于同一势力。可有件事他们像约好了一样:不论如何躲避,渡水,攀山,折返,他们都能同猎犬般嗅着味跟上。实属令人纳闷。
此时只有一支队伍现身,他不禁心生疑惑,另外的队伍在哪?是等着半路突然杀出,还是等和蚌鹤相争,渔翁得利?
不管如何,这些细枝末节不影响克劳利方才浮上心头的计谋。
他舔了舔舌头,如此询问:“问个问题啊,女士。你口中的裁定所是在一个叫敦伦的地方吗?“
女性审判官眯起眼睛,不知道克劳利是在耍什么把戏。
她惜字如金:“是。“
士兵巍然不动。
低声的音乐自耳际处传来,在耳膜震动的阈值间徘徊,似乎有些杂乱。
环顾四周,女子这才发觉,垃圾山顶除去克劳利和身旁沉默的女孩,还有一台庞大的机械人。
她的眼角微微抽动,直觉提醒她大事不妙。可看那机械人的模样:被禁锢在无数线缆之间,而那些破旧的线缆无疑已经丧失了邪恶、酥麻的“电”之力,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至于克劳利,此刻面不红心不燥,摩搓着胡子拉碴的下巴打了起小算盘。
“如果我切实有罪,你会审判我的罪行么?”
“我们将在在审判庭宣读审判。”
“喔,那行吧……不,不行不行……”克劳利面色犹豫,“这样,我们谈个条件如何?抓我可以,不过呢,你必须一字不落地把所有详细情况记录下来,然后,让全——世界须知我的作案手法!毕竟那实在是太酷了!错过现场直播的人可谓损失巨大。实在做不到的话,全城通报也行咯。”
“当然,包括我身后的这位机械人朋友。”
语毕,他对着审判官挑挑眉。
审判官烦躁地咬了下嘴唇,沉默了几秒。
然后说:“克劳利·博伊德,云端城余孽,你毫无缘由掀起巨浪,在数百米海岸线内对我国造成巨大经济损失。致使灯塔村、沃尔夫镇等地数千人民死亡。”
克劳利的脸色暗淡下来。他合上了双眼,似乎是在嗤笑这听起来夸张的话语。
但他左臂上的纹身又开始缓慢流动了。机械人无疑注意到了这一点,视觉单位调取毫秒以前的图像逐一比较,证实了这并非错觉。
它错误地颤抖。它激动地颤抖。它痛苦地颤抖。
闭上双眼的克劳利不忘应付:“我能徒手掀起那么高的海浪?你都可以拿这事写成小说参加幻想故事大赛了!血口喷人也得有根据和常识才对吧。”
“被操纵的浪潮与你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克劳利·博伊德,没有人曾拥有你的力量,你显眼得像黑暗中的唯一的光亮,赐你力量的“执世者”究竟是谁?”
执世者?极度陌生的名词,听都没听说过。
克劳利没有管那个词语,歪起嘴巴,一副郁闷的样子:
“气息……我有这么臭么。”
他抬起腋下嗅了一下。表情没有变化。
“毋需废话,再不束手就擒,我等就要开火了。”
金属摩蹉的声音不断响起。铁像们举起了枪械,燃烧的枪口正对中央的克劳利。克劳利依旧面不改色,原因或许是他还闭着眼睛,没有看见这般场面。
深呼吸。呼吸将心脏的跳动压制下去,让更为细碎的声音暴露在耳边。
手中的工作已经完成,现在他要制造一个良好的时机,帮助他离开这里。他要用耳朵找到这个时机。
提琴奏出错愕的音符,低音号急促吹响,像是在焦躁地呼吸。这正合克劳利的预想,机械人在哀嚎,在渴望,在惋惜即将脱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