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着琼羽那个可以定位的日晷。
可现在她的报酬还没有到手,又该怎么办呢?
思索半晌,她缓缓举起自己的右手,看着手腕上泛着微弱红光的绳子,嘴角微微上扬,从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坚实的保护法层将忘川底下的魑魅魍魉紧紧包裹着,不让他们受到怨灵的半点伤害。
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和血腥气愈加浓烈。
穿着粗糙红衣的少年,怔怔看着高台上的女子用灵力为他们阻挡着怨灵的撕咬与攻击,而这群黑色的怨灵像是不知疲倦,不知疼痛,一波接着一波地向着身着喜服的女子呼啸而去。
女子的脸上有着些许细细密密的微小伤痕,淡淡的红色从吹弹可破的皮肤中渗出。
肉眼可见她已经力竭,少年牧渊徒劳地拍打着身侧的保护发层,向着忘川之源发出绝望嘶吼。
无论如何,他想要出去,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
出去,意味着她付出一切乃至自己生命所保护的冥界生灵,将会在法阵破掉的那一刻,全部灰飞烟灭。
而不出去,意味着他要眼睁睁地看见她一抹一抹抽出身体中的三魂七魄,填补忘川之源破碎的窟窿,度化万千恶鬼怨灵。
喜服女子将勾魂笔紧握在手中,输入灵力后,柔软笔尖霎时间变成锋利尖锥,狠狠刺入自己心口。
红色,是大片大片的红色,是绵延万里的红色,是喜庆,更是悲凉。
喜服女子眼角眉梢带着温柔缱绻,嘴角旁的两个浅浅梨涡像是永远承着能够融化寒冰的温暖。
魂魄从心尖抽离开来,化为长绸一般将漫天的怨灵缠绕,黑沉沉的怨灵旋即被定格在长空之上。
彼岸的曼珠沙华缓缓盛开,月色正浓,会逢其适。
一口浓烈的鲜血从喜服女子的口中喷涌而出,她却丝毫不在意,举手抹掉唇边血渍,将额前散落的碎发拂与而后,再整理整理头上身上的凤冠霞帔,蓦然开口:“欢迎你们来参加我的婚礼。”
言罢,手中掐诀,生生剥离出身体中的最后一魂两魄,融合在脚下的法阵当中,腐坏的忘川之源像是旋即恢复活力,倒流的忘川之水恢复正常,天空之上黑雾退散,当空的血色满月逐渐褪去血色,恢复以往的模样。
乌压压的怨灵在红光的照耀下得以度化,依照着往生规律,向着轮回之境而去。
一切尘埃落定,得以回归正常。
女子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景象,眸底流落处一抹欣喜之色,心口的伤好像也并不是那么痛了。
与此同时,用于保护百鬼众魅的法层逐渐消散,连同喜服女子的身体也开始逐渐透明。
鬼群中的红衣少年见状,如同一只离弦飞箭踉跄着穿过重重障碍,堪堪向着高台之上去了。
他下意识想要踏云飞行,可一个连法力都凝结不起的废物怎么能妄想飞起来呢?就像他妄想着自己能够保护她一样。
女子的身体开始透明消散,少年上扬的眼角拽着两抹红色,他使出全身力气,艰难地攀爬着忘川之源陡峭的高台。
丝丝殷红血液从指尖流出,融在攀爬过的每一处泥土之中。
他爬上高台,冲过去想要将喜服女子紧紧抱住,奈何还是迟了,他如风一般靠近,又如同风一般吹散了她。沙子紧握在手中,终将随风而散。
少年抱着残留着喜服女子余温的空气,怔怔发呆,没有了方才的嘶吼与咆哮,他只是安静坐在原地,沉默不语。
他眼眶红得可怕,黑色魔气自他周身而出,磅礴而浩大。高挺干净的眉眼之间,一抹鲜艳的红色印记初见雏形,震人心魄的红色悬挂于如长剑般锋利的长眉之上。
无休无止的刺骨寒意自眼中凝结,他用于光扫过沾着鲜血的勾魂笔,薄唇紧抿,冷漠地看着度化万千亡灵的轮回之境。
心头闪过一个想法:若是一命换一命呢?
旋即,他踟躇走过,捡起遗落在地上的勾魂笔,不带丝毫犹豫地朝着自己的胸口扎去。
手腕上捆绑着的红绳豁然显现出来,一股和他相反的力量将他的手蓦然拉开。
“住手!”
熟悉且急迫的女声从苍穹传来,回荡在整个空间之中,带着闷闷的回响。
牧渊心下一喜,纤长的睫毛倏而闪动抬起,待声音消散之后,他却觉得是自己幻听,再次举起勾魂笔向着自己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