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膏都白涂了。昨夜没涂,华妫容不让,他今儿要见人,不肯一身香味。
清晨的码头熙熙攘攘,青砖上尽是搬货的长工和挑着扁担的货郎,偶有卖新鲜带泥莲藕的小娘子提着编织篮穿过人群。昭懿戴着长及脚踝的白斗笠,她的脸已经易容改貌,纵使取了斗笠,也难以被人认出。她避开华妫容伸过来的手,只让南琴扶着她下船,在外有男女大防,夫妻也不能太过亲密。两个时辰的空闲,她心里有去的地方。这家茶楼不算大,一楼大堂,二楼雅间,付茶水费可听书点曲。华妫容扮的是富商,财大气粗地包下整个二楼。店小二上了茶水点心,捧着册子上书先生讲了三十年书有余,口才了得。若客人想听曲,小蔻娘弹得的一手好琵琶。”华妫容对这两者都不感兴趣,把选择丢给昭懿。昭懿虽然没出宫几次,但她知道茶楼里有说书先生。他们不仅讲古书吧,我没有特别想听的,让他看着讲。”她迟疑着说,声音还有些发涩。店小二退出去后,昭懿就把斗笠取了下来。接下来,她先听了一折才子佳人的故事。往常二楼还会有些闺阁小姐或者年轻公子哥,他们会对才子佳人的故事感兴趣,但现在二楼被包,这些人不会选择坐在大堂。现在时辰尚早,起前朝一桩狸猫换太子的事。说到一半,堂下有胆大者,大咧咧问说书先生是不是想讲最近公主的事。“不敢,老朽哪敢冒犯。”说书先生做出一幅惶恐的模样,还连忙摆手说不敢再讲。雅间里的昭懿把楼下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显然寻常百姓都知道了她的身世疑云。那封罪己书就如贺兰盛所说,不需多时就传得沸沸扬扬。可真正让她无法淡然的是朝廷对此没有任何回应。父皇应该驳斥这封罪己书才对,缄默在现在这个时候更像是默认。华妫容也听到了楼下的话,他看着身旁之人,易容过的脸看不出脸色如何。脸皮可以改,一双眼却难以改变,她眼睛清凌凌的,又似猫眼石,眼睫垂着。搭在腿上的手悄然握紧,她仿佛不自觉的将两只手的细白手指扭在一块,缠得充血发红——华妫容蓦然伸出手将昭懿的手抓住,她则是受惊一般转过头,手也要抽出去。但抓住她手的那只手力气更大,死死握着,薄茧贴着她的手背,华妫容低下声,“不想听,我们就走。”这句话好像不单单指的是不想听说书,更像是问,如果昭懿不敢去上京问清楚,他会将她带回去,逃避也好,欲盖弥彰也罢,都有他兜着。昭懿却仿佛根本没听到华妫容说什么,她看着他,唇抿了又抿,鼻尖微微耸动两下,喉咙像梗着一块冰,锋利又彻寒。华妫容瞧着她这幅模样,出声让包厢里的其他人都退下。南琴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在阖门之际回头看了一眼。昭懿已经叫人拢到怀里,她身体先是僵直的,好半天才慢慢软下来。她回抱住华妫容的腰,逃避般地闭上眼。她知道自己总该去面对,但这个时候,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她躲的话,她会想躲一会。也不知道在华妫容怀里窝了多久,后是她自己渐渐缓过来,有些难为情地垂下眼,“我没事了,不用抱了。”华妫容从善如流地松手,一改往日嘴臭的毛病,转而握着昭懿的手。他手大,差不多把昭懿的手整个囫囵包住,很是体贴地说:“这个说书人说得不好,先前店小二说还可以听曲,要不改听曲?”昭懿摇摇头,她现下没这兴致,“我们回去吧。”三日后,船抵达到上京城外码头。与此同时,华妫容收到密信。南遗旧王已死,换了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