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中，旁人的欢笑在莫子希看来好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远离从前的环境是一种带着些许叛逆的新鲜，可对于自己而言，新生活无疑也将充满对以往随心之时的缅怀。莫子希一直怀揣着这份属于她独有的哀愁心思，直到身旁两位女生的高声交谈刺破了她心中的静默。

“不是吧——你连这都不知道？”

“啊……抱歉，我之前都没有接触过系统的画画培训……”

“哈哈，那就只好让我来给你科普啦！”说话的高个子女孩声大音粗，一边爽朗地笑着，一边用劲地拍了拍另一个女孩的后背，发出厚重的闷响。莫子希认出她是住在0313隔壁寝室的人。或许她认为自己的力道只是以示友好的程度，但莫子希默默抬头观察时不难发现，另一个女孩早已痛得憋红了双颊。

“首先啦！我们美术类的艺考分为两场大考试：一场是在今年年末十二月份的全市统一考试，这叫‘联考’。如果你想报考综合类大学，这场考试以及你第二年六月的文化高考成绩就会成为录取依据；”或许是注意到了电梯内其他同学不悦的眼神，女孩把声音压小了些，又继续说了下去：“第二场考试，就是翻年一月的‘校考’了。如果你想考全国八大美院——”

“啊，这个我知道！” 几乎是在电梯门在一楼打开的同一瞬间，另一个女孩兴奋地开口道，“有一些特定的高校会设置他们自己的校考，与联考的考试内容是不同的，从而更好地筛选出适合自己学校艺术风格的学生。就像霍柳美术学院！”莫子希随着人潮走出电梯，听见女孩的声音又不安下去：“可是，像我这种水平的话……真的能有机会考上美院吗？”

高个女孩闻言，语速飞快地回答道：“别担心啦！寻青不就是仗着考霍柳才出名的嘛。”接着，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态，但却仍旧是大声地说道：“霍美对于我来说就只是个保底而已啦……”

谁不是像你一样心高气傲呢？看着两人走向教室方向、逐渐变远的背影，莫子希暗自发笑。

很快地，莫子希随着人流走进了教室。她的眼睛捕捉到高个女孩落座的身影，然而好巧不巧，稍微空旷一点的位置就只剩在她的身边了；其余的空地不是被异性们包围，就是挤满了叽叽喳喳的、不熟悉的其他人。

莫子希只好驮着画具，走到高个女孩身旁的空位处，默默地展开了钓鱼凳，心中默祷着女孩不要与自己搭话——她不太擅长应付自来熟的人。

“哦！你好。”可惜怕什么来什么，高个女孩向右边别过头来，大声地说话了。“现在来集训的人还不多，我还以为我旁边会没人坐呢，哈哈！”莫子希有些尴尬地笑着点点头，大脑飞速运转着该怎么回答这句主观的调侃。还不等她开口，女孩就自顾自地继续问道：“我叫班桦，你呢？”

“嗯……莫子希。”

莫子希一边应付，一边抬起头左看右看，忍不住打量起教室的四周来：准确的来说，自己身处的空间不能称之为常规意义上的“教室”。这里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大厅，只不过所有的家具设施早已被清空，现在已经被一排排黑色的伸缩画架和木质画板所占据了大半；远处的右侧是联排的巨大落地玻璃窗，自然光从此倾泻而来；搭配上一杠杠的顶灯后，使得即使是巨大的教室也能保持充足的光线供学生们使用。正前方是跟电视一般大的一体机，此后应该会用来播放课件之类。

直到身旁班桦吵吵笑笑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莫子希才从观望中回过神来，跟随着众人的视线望向教室后方的入口大门处。伴随着絮絮而起的低声议论，一个手持戒尺的光头中年男子从门口处走了进来。他身高不高，有些矮胖敦实，因为一直埋着头直挺挺地向前走着，所以就算是莫子希戴上眼镜又悄悄伸长了脖子，也看不清他的五官。直到走到了一体机的右侧，男子才停了下来，抬起了他的脸。或许是因为没有头发的原因，男子的头颅显得有些圆中带方；这样的头型却又配上了一副细长的方框细边眼镜，不禁有些过于故作古板，从而显得滑稽了起来。更有意思的是，男子身上穿着一件浅墨绿中式短袖衬衫，还搭着一条宽松的灰橙色宽松布裤，这一切配上他严肃的表情，让人仿佛穿越回了上个世纪。

正当同学们都在暗自发笑时，男子突然开口了。“相信大家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那我就不对自己做过多的介绍了。”略带沙哑的话音刚落，底下的诸位都面面相觑，议论纷纷起来。望见大家迷惑不解的神情，男子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了下去。“我是黎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