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白茫茫的浓雾占据了江景全部的视线。
流离的细条状气流穿过他的发缝,留下淡淡的暖意。
“江景,你在雾里看到了些什么?”
“不曾看到。”
蓝翼嗤笑,“眼见不一定为真,心之所见,却是弄不了假的。”
江景眉头稍稍皱起,“前辈此话何意?”
“字面意思。”蓝翼的话在浓雾中飘散,“我的毕生所学皆在这片雾里,能悟得多少,仅凭你自个的造化了。”
“前辈——”任江景如何呼唤,周围只剩他一人而已。
江景半眯眼想瞧得真切些,但仍是穿不过浓雾对视线的阻拦。
吞了一口浊气,江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既已与蓝忘机结契,料想蓝翼不至于此时为难他,这迷雾中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大机缘。
盘腿而坐,用着魏无羡教他的法子运用灵力感受周围环境,可收效甚微,冥冥中,仿佛有一股屏障阻隔着他。
周围唯有他紧迫的呼吸声,空气凝重,静,一根针落下也能惊天动地。
江景堪堪定下,不再释放灵力做无用功,感受着温热的气流划过他的肌肤。
气流飘远,又几股股气流飘来,停在江景的指尖,冷,落差感悬在他的心间。
“铮”一道琴音传来,江景闷声倒地。
眼前飞快的闪过蓝翼前辈的平生,武学的一招一式。
蓝翼前辈毕生都在追寻至道,为此舍弃了俗世的一切感情,隐居山林,一心问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与他有何不同?费心竭力只为了琵琶今日胜昨日,江景恍惚中对蓝翼前辈产生莫名的同情。
他们都有着成为自己领域里至高点的野心。
为此,他们失去的再多,都变成了有意义的借口。
冷,像是坠入冰窖,周围隐隐敲响类似哭声的古钟。
“景儿!!”熟悉的声音在哭喊。
江景晃了晃神,发现自己安详地躺在太平柜里,他回来了,以一种从未想过的姿势。
没有丝毫阻力,他从柜子里穿出来,看见了泣不成声的女人。
预料过很多次再见面的场景,或是冷淡疏离,或是恶语相对,可真当见面时,见着她为自己流下的眼泪,心还是硬不起来。
“妈!”江景哽咽。
他夜夜怨恨又想念的女人,这么多年他多想问一句,为什么要离开?
江景仍旧记得,那是小学毕业的那天,父亲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在学校上课了,母亲抱着他嚎嚎痛哭。
再后来,他和母亲再也没有见过。
听奶奶说,他的母亲在外做生意,太忙,没时间回来看他。
可邻居们却告诉江景,他妈妈不要他了,他是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
江景曾在深夜里一次又一次地深深怨恨,可是再次见面时,阴阳两隔,那些没说出口的话语好像也没有那般重要了。
倒是母亲。想印象中的形象宽胖了不少。江景鼻尖酸涩。
才五十岁不到,竟也长出了两三根白发。
江景想向前去把白发揪出来,却突然脑袋一阵眩晕,霍然到了一处老摆设的房间里。
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和小时候的画面一一重叠。奶奶会在堂屋摆一把椅子,板着脸,严肃地监督他弹琵琶。
一见他划伤了手,立刻慌张地给江景找药擦。
江景露出怀旧的笑容,却在见到奶奶的那刻戛然而止。
奶奶一瞬间老了十岁,干练的华发此时颓废地搭在她的额前,白发不知又新添几许。
江景眼眶酸涩,自他考到大学,已经多久和奶奶撒娇,又有多久没听奶奶给他弹琴?手指穿过奶奶枯干的肌肤,江景已泪如雨下。
奶奶慈爱而又悲痛地抚摸着江景的遗像。
“小景不怕啊,奶奶撑不了多久了,会下来陪你的啊……”熟稔的声音又在跟他念叨,听者肝肠寸断。
为了琵琶,他所失去的这些亲情,真的值得吗?
依旧是大雾,江景睁开双眼,在迷雾中看见了奶奶逐渐佝偻的身影,她正对着自己散发慈爱的光辉。
周围一瞬间被点亮,江景试图伸出五指挽留和大雾一起消散的身影,仅是徒劳。
“江景——”蓝翼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我一生追逐至道,直到泯灭之时方才看清,自己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