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黛玉回房洗漱换了衣裳,已到了掌灯时分了。便有如海那边的丫头送了几样精致小菜并一盏燕窝粥过来,并传了如海的话让黛玉晚膳便在房中用不必过去,又嘱咐她早些休息。黛玉起身听了,又问了如海的身体,见无事,方放了心。打开那几碟小菜一看,皆是自己爱吃的。方随意用了些,又想起白日里所救之人,便问道:“今日那人怎么样了。”
送膳食来的正是碧涵,笑着回道:“正要回姑娘呢,林管家说已请了大夫来瞧了,伤势颇重,不过并无大碍,只要好生调养就是了。只是他身上的伤似乎是他人所伤,瞅着也不像是乞丐样子。林管家怕有祸事已经告诉了老爷了。”
黛玉道:“这是应该的。不过那人的用药什么的也不可大意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不知他身份,却也不可因一己猜测就不顾人性命了。”
碧涵笑道:“姑娘说的是,老爷也是这么说的。已经让人用药了。只是他来路不明,待病好了就送走了便是。”
黛玉点点头不说话,碧涵又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出去了。黛玉今日也着实累着了,便早早让紫鹃她们服侍着安歇了。
这厢却说那病乞昏昏沉沉,万事不知,最后也不知倒在了何处,昏迷痛苦了多久。到后来依稀听到了一个清灵的声音与人在说话,微风浮动处鼻尖似乎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淡香萦绕。
再次醒来之时,方发现自身已到了一处极干净整洁的房舍之中,摆设朴素,装饰高雅。而身上的衣衫皆已换净了。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是没有一丝力气,四肢百骸如同被拆了重装上一般。
正在此时却听一个声音传来:“哎呀,你可醒了。”
他抬头看去,却见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手上端着一碗药,正眨着眼睛看着他。他张口欲说话,却只觉喉中干哑疼痛。那小丫头生得十分俏丽,说话十分脆利,小心将他扶起便道:“你可醒了,我们都担心死了,我们姑娘将你救回来都已经三天了,什么贵的难得的药都用在你身上了,大夫说你要是今天再不醒的话,可就没救了。我们姑娘知道了还哭了一场呢,恼自己怎么没早点回来好救你一命。若这会子知道你醒了,可不知道多高兴呢。”小丫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人只觉糊里糊涂,不知所云,她也不管,便只坐下给他喂药,又边问道:“你可还有什么舒服的?”他说不出话,只好摇头。小丫头又问:“可有什么想吃的?药可是太苦了?”他只是摇头,一只手摸摸脖颈。小丫头方恍然大悟道:“我也糊涂了,忘了你一时半会不会说话。你莫着急,大夫说了,你的喉咙不知被什么药给伤了,好在可以痊愈的,过两天便能说话了。”他方点点头。小丫头有些苦恼地挠挠头,道:“你这样子,我可怎么与你说话呢?”
正在此时,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声音轻轻传来,“碧潆,你在和谁说话呢?”便见一个着淡紫色衣裙挽着双鬟髻的女子掀了帘子进来了。
碧潆忙站起来笑道:“紫鹃姐姐来了。”
紫鹃笑道:“远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了。”看到床上躺上的人不有一愣继而一喜道:“可算是醒了,姑娘刚刚还说起呢。”见他犹口不能言,便又细细问了碧潆一些话。
又将手中的食盒放下,取出一个釉下彩青花绿竹盅子并碗勺来,道:“姑娘这两日胃口不好,我让厨房熬了点小米粥,极细腻的,正好有多的,碧潆,你过会儿给他也用点。我就先回去了。”
碧潆道:“是,姐姐慢走。”
紫鹃笑着答应着,慢慢出去了。床上那人犹看着紫鹃的身影渐渐远去,心中不由一动。
黛玉本无甚大病,只因时节所感,又兼伤怀母逝,无甚胃口罢了,紫鹃便将那米粥熬地极细腻了,又将香菇等蔬菜切细了放在其中一起炖煮,自非寻常可比的。黛玉尝了些,不由胃口大开,倒吃了半碗多,又喝了几口汤,倒也十分受用。如海因要用药,都在房中自己用膳,故父女二人少在一起用膳。
一时用完洗漱毕,紫鹃便向黛玉说起那救起之人已醒之事。
黛玉一听大喜,道:“可算好了,我总担心他熬不过去。”
雪雁笑道:“姑娘就是善心,什么人都要救。若是他是个歹人可怎么好?”
黛玉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爹爹娘亲礼信佛教,我岂能违了佛愿?他便是歹人又如何?这天下的歹人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为非作歹的,总是后来环境所迫而已。若他真是歹人,如今咱们救了他,他自当生一番感恩之心,若能由此改过向善也是□德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