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擦泪又好生安慰了几句。黛玉叹道:“这世间的尊卑贵贱……”欲要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便罢了,让紫鹃将那几匹绸缎裁了,给藕官做几身衣裳。藕官到底还小,这边泪还未干透,一听这话,马上欢喜的无可无不可的。
黛玉又问:“那年的小旦,我记得是叫龄官的,如今也进来了么?”藕官道:“姑娘问这个做什么?”黛玉道:“不过问问罢了,人世间长得像的人是有,但也是缘分,若她过的好我更欢喜。”藕官笑道:“可见姑娘刚刚唬我呢,这坏人装好人不容易,这好人装坏人更难呢——龄官也是个好的,我们这十来个人,除了芳官就是她了,娘娘还常传她进宫唱几出呢。只是她性子拗,身子差,我们都说她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她自来时便和蔷二爷好,平日里对人都冷冷淡淡客客气气的,那年宝二爷去她屋里找她唱一出《袅晴丝》,她还给脸子看呢,平日里只爱和蔷二爷闹别扭。他来了便吵嘴生气,走了又牵挂惦念。可不累吗?这次府里放我们出去,她也不知和蔷二爷吵闹些什么,竟都吐了血了,险些把我们吓死!后来也不知怎的,竟又好了,比吃了仙丹还快。后来才知道蔷二爷已经接了她家去了。说是等过了国孝便正式开脸请客圆房。”黛玉道:“既如此只不该现在就过去他家住着才是。没的让人看轻了,怎的不进园子来?”藕官道:“就她那身子和脾气,若进了园子只怕不出三日便要撵出去了!而且她到蔷二爷房里也只是个妾,如今过去也是另辟房舍与她住的。好在蔷二爷以后也不再娶了,又是真心爱惜她的,想来她也不差的。”黛玉方点点头,叹道:“黄金万两容易得,知音一个也难寻。她也是个好的。”
黛玉又出了会子神,便让人带了藕官下去安置铺盖,又真赏了那两匹绸缎与她做衣裳,喜得藕官笑得见牙不见眼,将铺盖放下后就一眼不眨地坐在紫鹃金渔身边看她们做衣裳。紫鹃也很怜爱她,见她如此迫切,便将素日里黛玉生日收的人家送的衣裳拿出几套来——都是上好的料子做的,只黛玉从不穿外面的衣裳,便都搁着了,实与新的无异——改了尺寸都送与她了。藕官一下子新得了那么多新衣裳,且都是自己见都没见过的好料子,只喜得一夜都睡不着觉。天还未大亮便穿了衣裳要出门。外面洒扫的婆子也才刚起呢,忙拦住了,好说歹说才将她劝回去,整个潇湘馆上下却也给闹醒了。绿漪挽了头发衣服一披便冲了出来,她昨夜被藕官闹得一夜也不得好睡,大清早的,这小祖宗又闹腾上了,正欲开骂,待见到藕官那黑黑的眼圈儿,和兴奋的小脸,那满腔的怒气却怎么也发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