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道:“舅母说的什么话,黛玉是晚辈,舅母是长辈,长辈赐言教诲,晚辈哪里能生气呢?”王夫人道:“既如此我便直说了。姑娘是客,又是金尊玉贵的姑娘家,这些更应该告诉你知道。这古来女子总以贞静为主,女红更是要紧,这大户人家相看女子最主要的便是这个。姑娘若是得空不妨跟着你大嫂子做做针线女红,这管家审案的杂事还是莫要管的好……”黛玉原还听着,到后来听她越说越不像,及至说到“相看”的话,不由又羞又气,只把脸憋的通红——知道她是为自己插手藕官之事生气。紫鹃几个人在旁站着,也是又惊又怒,只是她是太太,她们作丫鬟的断没有驳太太的话的理。雪雁孩子性,就想上前驳她两句,被紫鹃死死拉住,只把脸都憋得通红。
好容易王夫人说完,黛玉此时才缓缓道:“舅母一番赐教,黛玉感激不尽,只是黛玉也有几句话告知舅母。——黛玉姓林,在贾府居住不过是外祖母思念所致,断没有长居此处不归家之事。只待家父任上之事一了,黛玉自会回南,不劳舅母牵挂。如今看来,这一日也不远了。再有,舅母说到管家审案的事,黛玉素来有自知之明,身居客位的姑娘家竟管起亲戚家的家事来,我林家的家教断不许黛玉做这等惹人嫌之事。舅母尽管放心便是了。”
王夫人脸上一阵不自在,她实在想不到黛玉竟会这样回她的话。她素来听说黛玉口齿伶俐,谁料想竟这样厉害,竟拿她的话来噎她。身居客位的姑娘家,管亲戚家的家事,眼前正有一个,不是她的亲侄女宝钗还有哪个?王夫人便沉下了脸道:“大姑娘知道最好,既如此,我便不多说了。我也乏了,姑娘请回去吧。”说罢便摇摇地掀了帘子进里屋去了。
黛玉淡淡福了一礼,道:“黛玉告退。”说罢,便转身退了出来,才出了门却只觉得身子摇摇,几欲倒地。紫鹃雪雁忙上前扶住黛玉,道:“姑娘,咱们回吧,太太的话别放在心上。”却见黛玉怔怔的,脸也白的很,紫鹃雪雁急得直哭,唤了好几声“姑娘”方才见黛玉回过神来,道:“傻丫头,哭什么?”雪雁跺脚哭道:“姑娘素来明白的很,怎么今日竟胡涂了,为这样的事生气可值么?”口中一面说一面去抚摸黛玉的背。黛玉此时面上方才好了些,道:“放心,我还不胡涂。只是……这里住不得了……”紫鹃攥着黛玉的手,一面哭道:“姑娘要回南了么?若要走,也得带上我,不然我可怎么活?”黛玉摇头叹道:“傻丫头,我们俩个这样好,我若离了这里,岂能留下你在这里受苦?只是我舍不得外祖母……”黛玉回头看贾母上房的院门,又喃喃道:“只此一别,不知有无相见之期了。”叹了口气,黛玉慢慢扶着紫鹃雪雁的手回去了。
晚间回去,黛玉便觉身上不自在起来,忙叫去请大夫,诊断却说是着了风寒。一时间连贾母也知道了,搂着黛玉“心肝儿肉啊”直哭,深悔不该让黛玉去上房吃饭。众人好生劝慰了一方才好了。
黛玉此次之病是心情上来的,故绵延了些。两三日后那南去的金渔绿漪竟回来了,不但带来了家乡之物,也带了林如海之信来,黛玉方才慢慢好转起来。此是后话了。
第十一回
不觉间宝玉生日已到,前番宝琴来时众人已知二人生日是同一日,如今宝玉便喜得要与宝琴一处过生日。这宝玉是阖府上下的心尖尖,他这一说,自有无数人去预备料理,故虽王夫人等不在家,没了往常过生日时的唱戏杂耍之类吵嚷的东西,却越发热闹了。早几日便见各处的人送了贺礼来。王子腾那边的,薛姨妈家的,府里各人的,还有那清虚观的张道士也早命人送了四样礼来,换的寄名符。阖府上下,不说怡红院里的丫头们进进出出忙乱不堪,那二门的小厮们也传话传到腿都跑酸了。外面的人不知道还以为这荣国府又出了什么喜事呢,待问清明白后,便有几个抱怨道:“真真是一块宝玉!才多大点人,过个生日竟这样热闹。真是了不得了。”如此妒富羞贫的话,也不过那起子人背地里说说罢了。
言归正传,宝玉清晨起来,先拜祭了天地,后又至宁府宗祠中行礼,再至各房各院让一回——礼数端的周到,只是,他虽说是给比自己年长的各房众人行礼,又有哪个敢受他的——故他名为去行礼,左不过让一回便回来了。才进了门,吃了几口茶,便听外面叽叽喳喳一阵笑,一群人便拥了进来,原来园中各人都一齐来了,大家说笑一阵,宝琴与宝玉两个便被撺弄着互相行礼,才刚闹完了,便又见晴雯推着他去再向才进门的平儿行礼去,原来今日竟也是平儿的生日。宝玉不由大喜,笑道:“原来姐姐也是今日的生日,可好的很。”复又作揖,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