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一阵,笑一阵,末了,紫鹃自带了丫头们下去,留了水溶黛玉夫妻两个说话。
黛玉依在枕上,咳了两声,簪在发上的白色东珠发簪便滑了下来,水溶一手帮她扶住,簪了回去,道:“别总是伤心了,不然老人家在天上可怎么放心?”
黛玉眼圈一红,道:“自母亲去后,我就在外祖母身边,那府里的人虽说刻薄些,可外祖母待我却是真真的好。那么些年,便是二姐姐三妹妹她们也退了一射之地了,如今她去了,我又已嫁到了这里,也不好戴重孝了。心理总是有点过意不去的。”伸手摸摸头上唯一的白色东珠簪子,那满头青色只把前额的发挽作一个偏髻,其余发丝皆垂在后面,衬着一张脸越发雪白中透着楚楚可怜,让人觉得又是可怜又是可爱。
黛玉又道:“娘亲在世时,和爹爹那般恩爱,她一去后,爹爹嘴上不说,可心里的苦我也能知道一些。在家时,除了公事还有陪着我之外,便是在娘亲的房中坐着,常常一坐便是大半天。不过几年的功夫,头上的头发也白了好些。身子更是每况愈下,那次的一场大病,险些熬不过去。人生在世,悲欢离合,生老病死,本是常事。只是……我总放不开……外祖母这一去,我总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难受得紧……”说话间已咳了好几次了。
水溶帮着她拍了拍背,又叹道:“我也瞧出来了,难怪你这些日子里总是没精神,这个不吃,那个不爱,本来就挑食的人,就这么些时日,就又瘦了那么些,我都恨不得给你塞进去才好。还好旭儿不像你,不然母亲和我可有的愁了。”
黛玉低头勉强一笑,又道:“别打趣人了,我是真的没胃口,又不是故意的。”水溶道:“罢哟!”而后将她搂进怀里,把垂在一颊的发丝给塞到耳后,而后方唤了一声:“玉儿?”
黛玉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好半晌,方见水溶轻轻抬起黛玉的下颚,道:“傻玉儿,往日我总以为你有多么聪明,想不到你竟是个呆子!”
黛玉不想他竟突然说出这话来,不由呆住了,只愣愣地看着他,自成亲以来,他待她素来就是温柔体贴的,从未有过这般的严肃。
“就如你说的,人有悲欢离合,古来皆是如此,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看透呢?你这般聪明灵慧的人,竟也钻起这样的牛角尖来。人世的分合自是不能避免,但去的人去了,留下的人总要好好活着才好。
咱们是夫妻,本就是一体的。你有高兴的事儿,要告诉我;伤心的事儿,更要说出来。咱们是要好好过一辈子的。还有……今生今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水溶目光炯炯,声若香酿,迷醉人心。
黛玉眨眨眼,有些迷惑,怔怔看着他。而后便是欢喜,与感动。然后,泪水便落了下来。今生能听到这番话,这辈子算没白活了。
“傻玉儿,我的玉儿啊……”水溶抱紧了她,喃喃的抚慰着,缱绻的亲吻她的明眸、粉颊,吻掉她的泪珠。
……
黛玉本就还不大好,且又痛哭了一场,不久那吃的药的药效也开始上来了,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水溶便让她躺下,又看她睡着,吩咐了众丫头好生伺候着,方才出去。
黛玉再次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仍未睡醒,因为一掀起帐子来,便看见靠西的白墙上显现的绚丽逼真的滚动图案:
第一幅是一个美貌少妇,面容秀丽,怀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女娃娃,神态亲昵;第二幅是仍是那个美貌少妇,面容未见大改变,只是妆扮变了,身边坐着一个四五岁的女童,两人的相貌甚是相似,那少妇正在教那女孩儿习字;第三幅上是一个儒雅文士……坐在梨花树下,身边坐着是个女童,年纪模样比上一幅的略长了些,看得出是黛玉的模样,父女两人正在对弈,那少妇含笑坐在远处看着他们二人。第四幅上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那少女着一身白底绿萼梅长裙,淡紫镶边坎肩,两个人面容哀戚,相依垂泪;第五幅上绘的是仍是那个慈祥的老太太,而那白衣少女已成了少妇,身着正红色命妇正装,两人同坐一席,相视而笑。第六幅却是一个慈霭中年妇人,怀抱着一个红色襁褓,襁褓中露出一张极可爱婴儿脸孔,身边还坐着一对极相配的青年男女,围着那婴儿逗笑。
黛玉看着那六幅图案转了一次又一次,那图案上形象鲜明,连人物面部表情都清清楚楚,黛玉自是看出了那前三幅的少妇便是母亲贾敏,男子是林如海,第四五幅的老太太是贾母,最后一幅的中年妇人是北静太妃,男子是水溶,婴儿是水旭,而每一幅都出现的自然就都是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