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亲自拿来梅花自斟壶给珍珠斟了一杯酒,又先将自己杯中的喝了,道:“先干为敬。”众人都连声道好。
珍珠道:“哪里当得起二爷的酒?”
鸳鸯笑道:“二爷亲手敬的酒你难道还敢不吃么?这是多大的体面,你还不快接了来?”
珍珠被她一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是如今若推辞倒显得造作了,便接了酒,一口干了。
众人又齐声叫好。宝玉便又去敬紫鹃等人。
紫鹃笑道:“罢罢罢,二爷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我们也没立什么工力,帮人挡什么灾的,就免了吧!”
宝玉面上一红,拱手而过,便往下一席彩云等人桌上去。平儿笑推紫鹃一下,道:“你也差不多一点。”紫鹃嗔道:“他今儿扰了你们奶奶的好日子,难道你就不恼,你们奶奶也不恼?”
平儿拿指轻点紫鹃的额头,笑道:“你这死丫头,跟了林姑娘,越发学了她的七窍玲珑心了。”
紫鹃笑道:“你也不差的,越发贫嘴滑舌了。”
鸳鸯笑道:“看她两个不要脸的小蹄子,赞得都不成样儿了。让我来瞧瞧你们的脸皮有多厚?”说着就拧到紫鹃的腮上来,紫鹃哪里容她拧,便伸手要咯吱她,鸳鸯禁不住,又拉了珍珠来挡,珍珠正搭在平儿肩上笑看她们闹,一没主意,错个身,把平儿也带倒了。四个人跌成一团,珍珠发上的簪子也滑脱了,鬓发也散乱了。众人看她们闹成这样,越发笑个不住,各自来扶,平儿却一个不小心将一碟姜汁梅子合在珍珠的衣服上。珍珠哎哟了一声,又是笑又是骂。平儿忙上来替她收拾,哪知越擦越脏,珍珠好容易止住笑,道:“罢罢罢,算了吧!”平儿笑道:“好妹妹,别恼,回头我送你一件衣裳。”
珍珠笑道:“一件衣裳,值得什么?姐妹们玩笑高兴就是了。”便告辞回去换衣裳。平儿本要陪她回去,只是那里凤姐还在席上,实在不好走开,便悄声道:“好妹妹,我日后再向你赔不是。”
这里珍珠便趁人不注意,告诉了晴雯麝月一声,便往怡红院去。到了怡红院,只有两个老婆子在守门,见了珍珠都笑道:“这会子正热闹呢,姑娘做什么回来了?”
珍珠笑道:“今儿多喝了两杯,同她们闹了会子,倒把衣裳都弄脏了,就回来换一件。”一面说一面往屋子里去,近了屋掩了门,将身上脏了的衣裳解下。
因觉吃的酒意有些上来了,便叫了小丫头送了热水来。只如今那边这样热闹,小丫头们贪玩,早跑得没影了,喊了半日,只有一个婆子来。珍珠便将话说了。那婆子忙答应着,半日方送了一壶水来。珍珠见那茶水滚烫,犹在冒烟,知是刚烧的,便笑道:“多谢嬷嬷了。”
那婆子笑道:“不过一壶水的事儿,哪里当得起姑娘的谢,难怪人都说姑娘好呢!”
珍珠听这话没头没尾的,也不接话,便叫她放下水便叫她出去。她自己先沏了杯浓茶来,而后便将余水倒在盆里,待凉些了,方洗了把脸,精神倒是清楚许多,揽镜自照,只见镜中人面上绯红一片,眼带带喜,眉角含乐。
想想这两日,成果可不少呢!
抿嘴一笑,珍珠方开始薄薄匀上些脂粉,换上一件莲青色滚碧蓝边如意纹袄儿,又拿抿子将乱的头发抿上去。
而后吃了两口浓茶,那酒方才下去好些。正要将换下的衣裳收了,不想却听外面一阵喧哗,也不知是何事,忙出去看,待见了来人。不由呆住了,只见平儿被晴雯麝月几个簇拥着进了来,宝玉跟在后头,面上带忧。
平儿身上的衣裳皱皱巴巴的,头发簪环什么的早不成样子了。满面泪痕,双眼红肿,显是哭得狠了。
珍珠怔了怔,忙上去将平儿迎进自己的屋里,笑道:“这是怎么说的,莫不是和鸳鸯她们抢酒吃打起来了么?”
众人都笑了,麝月道:“人家受了委屈,你还来打趣。”便将那边发生的事说了。
原来凤姐多吃了两口酒,回去时偏撞上贾琏在他们屋子里偷女人。凤姐趁着酒醒,便闹上来,如今阖府上下都知道了。只可怜了平儿,他小两口不好对打,都只拿平儿出气。
珍珠正色道:“我也知道是姐姐受了委屈了,咱们这些人,哪里能不受这个呢?只是好也是一日,歹也是一日,若是哭坏了身子,也没有人替咱们的,何必呢?我劝你还是放宽些心,倒不如欢欢喜喜的过活的好。”
不说众人听了这话,心中如何,单说平儿不由有些痴了,看看珍珠的模样,心中感叹,道:“你倒是想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