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继续说道:“去年秋天之后,我们那个村子里的人就都出来了,说是京城暖和,又是天子脚下,无论如何总能得个落脚的地方,便是去乞讨,也比饿死在沧州强,于是我们五六十号人,年轻体壮的开路,我们这些年老的不中用的东西就跟在后头,好歹是在过年之前到了京城。”
“然后呢?”
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本以为到了京城就好了,谁知道过年那阵子,京城也一样冷,我们没能进得去京城,城门口的人说今年不少地方都遭了灾,若是要进城,要交银子……我们本就是穷的揭不开锅才来的京城,哪里有银子?”
祝良宵怔住了。
老人继续说:“京城那样冷,我们这么多人没办法一起进城,更何况我们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了,村里的那些年轻人将我们安置在这里,偷偷进城找了点活计,才算是勉强度日。”
祝良宵愕然道:“你们过年之前就到了,如今已经六月了,你们在这待了足足半年?”
难怪这老人面黄肌瘦,脸上是一点血色也看不见。
老人点了点头,悲怆道:“不仅如此,冬天太冷了,好些人没能熬过去,我们这些老人家,在来的路上就去了几个,剩下的也是全靠着进了京城能吃饱饭这样的想法才活到了京城的,结果又不能了,这人呐,没了念想,就撑不下去了,就连那些年轻的,都因为在做工的地方被人欺负,竟也这么去了。”
祝良宵本想说你们为何不去报官?但这话堵在了喉咙里,也问不出来——若是能报官,他们为何不去报?就像这老人说的,他们被堵在城门口,根本进不去京城,不管何事,总要找得到衙门才能去报官。
衙门在京城里,他们难不成要回沧州,去沧州衙门报这京城的官么?
再说了,大邺从没有进京要收银子的说法,一定是那些个守城的人私吞了百姓的财务,他们既然敢做这样的事,那就是和上头的官员有关系了。
又是一笔烂账。
祝良宵冷下脸,问那老人:“你们这管事的人是谁?我有事与他商量。”
老人一听她这语气,却是有些慌了,老人忙说:“姑娘,这话也就是我老婆子整日无聊,见着你亲切才在你面前说道几句,姑娘可莫要将此事闹大啊。”
祝良宵明白老人的意思,什么守城人要银子的说法他们知道里面的关窍,也知道一定是和那些个当官的有关系,但是他们的力量反抗那些人简直就是以卵击石,祝良宵是个姑娘家,又来路不明不知道身份,万一帮不了他们,反倒帮了倒忙呢?
祝良宵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无事,你信我便是。”
正说着,从那茅草屋里又钻出来一个人,穿个灰色马褂子,祝良宵一瞧,这人不正是方才他们遇上的第一批自称千山寨的匪徒么?
那人见了祝良宵,也是如老鼠见了猫一般,脸色惨白的。
“女……女侠大人,饶了我们一命吧。”那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打又打不过,只得不住的作揖道。
那老人也是慌了神,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是慌里慌张的开始作揖,这动静一大,便也吸引了其他人出来看,这小营地里约摸住了得有三十多号人,从老弱妇孺到年轻男子都有,见着这个不速之客,都是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