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一次次领兵出征,看着他露出来的那半张脸上再未出现过笑容,直到十年以后,他被敌军从马上挑落,无人救他。
最后的最后,是他在营帐之内,身上伤痕无数,地上跪了一地人,军医黯然摇头。
他已经快要死了,手里却紧紧攥着一根红绳,那红绳太普通了,上面甚至没有挂什么东西,被摩擦了太多次,已经快要变成一根根细线了。
他微阖着眼,口中喃喃道:“当年你赠我红绳,我便…将这一生…赔给你,我卫子渊,不信来生,不信神佛,但若有来生,还望…还望上苍垂怜,让她昭雪。”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这是他唯一的执念。
……
是夜。
祝良宵坐在床头,顺着灯火,去看躺在床上的卫砺,他睡的很沉,一张俊脸上没有伤疤,也不见愁绪。
她想了想,觉得卫砺这辈子应当是和她一样过得好的。
虽然她始终记不起来红绳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原来自己的来生并非巧合,是卫砺在边关替她行了未完之事,崇文帝让她曝尸在大漠中,卫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便在书房里给她立了个牌位,日日供奉香火,终于让上天垂帘了。
可他自己却忘了。
祝良宵想着,那些太沉重了,他不知道也好。
就这样吧,前世的遗憾和不甘,都如大梦一场,随风消散了。
第二日祝良宵起床,最终还是没忍住,她实在不记得红绳的事了,虽然觉得很离谱,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担忧,卫砺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那可太搞笑了。
“卫砺,问你个事行吗?”祝良宵起床后,左思右想,还是问出了口。
卫砺想也没想就俯身过来亲她,不假思索道:“还爱你,最爱你,回来了也爱。”
祝良宵:“……”
“……我只是说着好玩,你不用放在心上。”她无语道。
她说:“那个,我有什么东西落在你这了吗?比如什么…玉佩剑穗红绳?”
卫砺没懂她的意思,懒懒地道:“你的东西不是到处乱扔吗,我书房里都是你的头发。”
祝良宵:“……”她再次无语了。
卫砺见她撇着嘴生闷气,也觉得好笑,这时候才低声道:“是有这么一个东西。”
“什么?”祝良宵回过神来。
“几年前你回京城,在书肆里时,我见过你一次。”
祝良宵想了想,自己一辈子除了兵书之外,总共没看过几本书,他能看书肆里看到自己?总不会真的认错人了吧……
卫砺仿佛料到她想说什么,憋着笑道:“我不认识你,但是你在看话本子,边看边骂书里的角色,我虽然听不懂你在骂什么,但你真的挺激动的,发绳都掉了,我捡起来要给你,你说不要了,送我。”
祝良宵懵了。
没认错……真的是她……她现在想起来了。
本来她是第一次回京城,她没有被京城的花花世界迷了眼,而是在书肆里看了几本书,被书里痴男怨女的故事气到了,那红绳大约就是发绳,卫砺当年还不是锦衣卫,算过来的话才十几岁,就接了她的发绳。
并且,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
四季一转,又是一年。
一年以后的祝逐星和卫忱澜都长大了不少,至少不用整天背在怀里了,又是一年上元节,崇文帝称病禅位,肃王登基称帝,立徐氏女为后。
难得碰上一个两人的休沐的日子,一家四口一块上街。
卫砺单手抱着小逐星,她想要那盏兔子花灯,卫忱澜在一旁细声细气的道:“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