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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莴苣做了个奇怪的梦,挺长。
那是某个早晨,很早,整座世界都还在沉睡中,高塔白白白白净净,很安静。
塔上,莴苣在自己被窝里,突然,她听到一个女人在唱歌,歌声缥缈动人。莴苣不由自主起身,打开窗户,探头向下张望,她看见一个女人在向自己招手。莴苣揉揉惺忪睡眼,依着那魅惑人心的歌声的指引,放下自己盘在头顶的发辫。
莴苣的头发,长得格外快,攒了很多年,长得不可思议。她总是将它们编成辫子,精巧细致地盘在头顶上。
她将长长发辫的顶端绕在窗内一个雪白的窗钩上,固定住,然后将乌油油的缆绳一样的辫子,甩到了窗子外。“哧溜”一声,辫子滑了出去。低头一看,恰好垂到了地面。
那个女人,身轻如燕,嫣然一笑,便顺着这长发辫爬了上来。
她跳进窗口,又一笑。她的模样,莴苣觉得似曾相识。
那女人从小巧浑圆的肩头卸下一个小巧玲珑、五彩斑斓的小包裹,沉甸甸的。她将包裹打开,摊在莴苣床上,然后用巧妙的手势将那薄韧柔软、漂漂亮亮的锦缎一抖擞,抽出去,揉成一团,收了起来。热被窝上的东西们,琳琅满目,让莴苣大开眼界!真是想不到,这小小包裹,能装那么多古灵精怪的奇妙玩意儿。那些东西,可全都是莴苣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精巧小玩意儿。
自始至终,那女人一直不言不语。从头到尾,莴苣也一直不声不响。
但很奇怪,她们俩互相看一眼,马上就能知道对方想说些什么。
那神秘的女人,用眼眸对自己说:“岚,是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岚子”
她的年龄,只依据外貌很难猜测,既像是妈妈,又像是姐姐。
她点点头,一转身,跳上窗台,像来时一样,嫣然一笑,一手握着莴苣的长辫子,“哧溜”一声,一溜烟滑了下去。
莴苣追到窗口,俯身看见她像一阵雾岚,一转眼,就消失在了黎明前雾霭霭的树林里,不见踪影。
简直像是一场梦,可是,床上的东西却是真的,安安静静又热热闹闹地卧在一起。它们像送它们来的人,也都一声不响。
从此,总在黎明时分,这位神神秘秘的岚小姐,便经常会不定期地来探望莴苣。
每次她来这儿,用这种奇怪额方式爬上这座高塔,好像只为探望莴苣。
每次她来时,都会像第一次一样,先在塔下唱歌。她每次唱的歌儿,从来都不一样。但被窝里的莴苣一听,总能明明白白知道,那就是岚小姐在唱歌,唱给自己听的歌。
一听到她那与众不同的歌声,莴苣就会没来由地高兴。
听到那在别处听不到的歌声,莴苣的惺忪睡意,一瞬间全都逃去的爪哇国。她揉揉眼睛,跳出被窝,掂着脚,小心翼翼地朝窗外放下自己的长辫子。
晨风里,岚小姐攀援着那油光水滑的辫子,一路飞快向上。辫子缆绳轻轻摇晃,莴苣在十六楼,她爬上来,最多也就十几秒。一跳进窗口,她嫣然一笑,解下她肩头的五彩斑斓的小包裹,“嘭”一声,结结实实扔在莴苣床上。
每次来,一跳下窗台,岚小姐还会长长嘘一口气。她额头上,总有亮晶晶的细密小汗珠在闪烁。头一次看见她那样子,莴苣忙伸手到窗口外试试,看外面是不是在下小雨。
这一次,岚小姐一如既往,嘘了一口气,解下她那“骨碌碌骨碌碌”作响的鼓鼓囊囊的小包裹,扔在床上。莴苣一打开它,里面又是满满当当的好东西。
看见那些东西,莴苣总是想忍不住想“霍——”一声,但她却从来没有出声。不说话,其实可以交流得更快,更多。和眼神相比,莴苣其他时间和别的人们在一起时的语言交流,显得多么笨拙啊。那种交流,总是嘁嘁喳喳、曲曲折折,而且歧义丛生。
就这样,不知不觉,莴苣和这位岚小姐成了朋友。有时候,岚小姐好长一段时间没来,莴苣挺想她。想她那那让莴苣感觉影影绰绰又郁郁葱葱的奇异歌声。
一个周末的清晨,有位喜欢早起的王子,驾着白色宝马,停在高塔下,他在等着黎明到来,起床铃声、早餐铃声结束,好早早探望他的妹妹。
他正百无聊赖,正好遇见岚小姐施施然而来,在塔下唱起了一只歌儿。曲调优美,歌喉婉转,宛如天籁。王子天生喜欢音乐,他的耳朵见多识广,尽管这样,但他也从没听过这样迷人的东西。他竖起耳朵,静静聆听。
塔上的莴苣听见歌声,将自己的长辫子放了下来。
岚小姐早就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