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帝来得快,去得也快。
三江院书房内,陆老爷子听完下边人禀报之后,转头看向了身旁的侄子。
昭阳王陆怀谦也面露沉吟:“先是罢朝三日,又亲来吊唁……”
“之前送回来的,当真是怀幽的亲笔手书?”
“咳咳咳……你又不是不知,咳咳……那丫头的字迹,谁又能模仿得出?”
“那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我看陛下那般不似作伪,当是还没到那种地步……”
“唉——”陆时修长叹一口气:“真要到了那种地步,就一切都晚了!”
说完,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陆怀谦连忙帮他顺背:“大伯父,我让人去请太医来看看吧!”
“不用,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陆时修喝了一口热茶,将咳嗽压下,“你三弟调职回京的事压下吧,寻个机会,让老六也出去,至于浩岩……”
书房中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氛也越来越沉重,只有微弱的烛光映照着书案上那御赐的紫毫笔……
而独自待在灵堂一角的陆怀幽,也久久未能平静。
她回想着刚才的画面,都不自觉地有些恍惚,陛下刚才说什么?
说他梦到父王了?
父王提着他的惊鸿枪立于马上,威风凛凛一如从前!
陛下说到这里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难道是她在祠堂跟父王许的愿灵验了?
父王果然好样的!白眼狼欠教训,就得亮枪给他好好看看!
不过,这大白眼狼是什么情况?
他是心虚还是忏悔?
是真心悲痛,还是做给世人看的?
陆怀幽想试着相信,可这一刹那,又骤然想到冬至那把淬了毒的短刀。
她的二十四亲卫,以二十四节气命名,有牺牲的,有在军中升迁的,人走了,名字留下,由后来的人顶上。
她熟知他们每一个人,就连来得最晚的第十一任白露,都与她同生共死上百次,更何况是一直都在的唯一一任冬至……
陆怀幽心中烦扰,连带着头也跟着痛,她手下意识地掩进袖中:父王真好,还是跟以前一样对小七有求必应!
那不如,您今晚就来小七梦里,教教我该怎么办吧……
然而这一夜,陆怀幽都未能合眼,自然也没见到她的父王。
翌日用过早膳,陆怀幽便借着请安的由头,去找了陆时修。
她原来一直耐心等待着,是想着她现在有诸多不便,好多事等陆浩岩回来才好施展,谁知等了两天,还是没有他的动静。
“老太爷,之前不是说,由我哥哥扶灵回京吗?过几日都要下葬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陆时修打量她一瞬方开口:“这是等你哥哥,等得心急了?”
“我与哥哥已分别六载,自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他回来呢。”
“六载……是啊,都六载了……”陆时修似有感慨。
陆怀幽的父王走了也有六载了,陆清影和陆浩岩分别六载,还能再见。
而陆时修跟自己的弟弟却永远阴阳两隔了。
陆怀幽不免被陆时修的伤怀所感染,沉默间,听陆时修又道:“你都已经长这么高了。”
“你哥哥有公务在身,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你耐心等着就是。”
陆怀幽还想再问,陆时修却朝她摆摆手:“去吧,去吧。”
她出门后才远远听到陆时修在说:“七姑娘的丧服短了一截儿,底下人都是怎么当差的?”
没过多久,便有人给陆怀幽送来了新的丧服,陆怀幽去换的时候,还在想着大伯父说的公务到底是什么,虽然没想通其中关节,但知道陆浩岩没事,她还是稍稍松了口气。
待要回灵堂,却在廊下碰见了公冶既白。
她旁边一人正在恭恭敬敬地回话:“启禀殿下,竹公子他说自己没空,除了殿下您旧疾复发之外,其他事情,一律不要找他。”
“倒是稀奇,生平未见的奇毒,他都没兴趣了……”公冶既白微微挑眉,“到底在忙何事?”
“竹公子不肯告知属下,他只让属下带了他的药童回来。”
陆怀幽听到耳中,不由心下嘀咕:师兄一项把心思都扑到了医术上,什么重要的事,能让他对奇毒不为所动呢?
她又恍然想起,师父曾经提起过,师兄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