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幽又照顾他许久，直到黎明前，他额头的温度降下来不少。

她叫了在隔间守着的太医。然后施展轻功朝她的星驰院飞去。

星驰院有一座专门放酒的酒窖，陆怀幽避开侍卫，从里面抱起两坛尘封二十年的昭阳酒，踏着无尽的夜色，站到二十亲卫的灵柩之前。

良久，陆怀幽才缓缓开口：

“儿郎们……”

“这是我答应你们的庆功酒！”

“承蒙诸位生死相护，陆怀幽铭记于心。”

“特来此共饮此酒，送诸位一程……”

“愿尔等来生皆处太平盛世，无灾无疾，安乐长寿！”

说完，她抱起一坛酒，仰头喝下大半，然后逐一祭在灵柩之前。

烈酒飘香，白烛泣泪，陆怀幽的步子越迈越沉重，最后在倒数第三的位置站定时，那沉重的东西已充斥整个胸腔。

“你也是从小跟我的，如今已练就一身好本事，怎么不去军中另谋职位，施展抱负，像你那些哥哥姐姐们一样？”

“冬至自知头脑不及立春姐姐聪慧，功力不及立冬哥哥深厚，骑射不及立夏哥哥精准，阵法上不及立秋哥哥灵活，”

“不瞒郡主，属下以前没少羡慕过他们……”

“可自从他们进入四风营，冬至就再也不羡慕了。”

“为何？”

“因为他们虽蒙郡主厚爱，保留了亲卫名号，可人却再不能和从前一样，时时护卫在郡主左右……”

“他们现在做的事，可远比待在我身边重要多了，也有用多了……”

“属下知道，属下也感激他们能替郡主分忧，只不过冬至愚笨，平生所愿，便是时时刻刻护卫在郡主身侧，听从郡主调遣！”

“你难道就不为自己将来打算？”

“冬至的命都是郡主救回来的，能给郡主当一辈子的亲卫，就是属下最好的打算！”

那些熨帖的话，犹在耳边，可冬至最后拔刀的那一刹那，也在眼前，挥之不去……

“砰——”的一声酒水四溅，陆怀幽看着自己掌心淋漓的鲜血，这才恍然回神。

她刚才竟无意识地捏碎了酒坛。

外边有人听见动静来查探，陆怀幽将受伤的手背到身后，开口时，诸多情绪已掩在眸下。

“哥哥让我来替他祭奠英灵，不小心打碎了酒坛，你们收拾了罢。”

陆怀幽又绕去重峦院，听太医说，陆浩岩的病情已然稳住，才稍稍放下心来。

待她回到叠翠阁，一眼便瞧见燕儿正坐在廊下打瞌睡。

已然深秋，早晨风凉露重，陆怀幽叫醒燕儿：“回屋睡。”

燕儿连忙起身：“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话说到一半，她吸着鼻子猛嗅几下：“您这身上，怎么这么大的酒气啊？”

见陆怀幽沉着脸不吭声，她忙道：“姑娘先进屋，奴婢这就去备水。”

陆怀幽摆手：“让其他人去就好，你不必伺候了，下去歇着吧。”

“姑娘，女婢担忧姑娘，即便回去也是睡不着的。”

燕儿满脸担忧，眸中隐隐带着湿意：

“奴婢听人说，前日，林家二房的嫡长女，钦佩咱们泽平王殿下风骨，徒步入普螺寺，为咱们殿下祈福，京中贵女也都纷纷效仿……”

“普螺寺素来灵验，姑娘不妨也去为殿下，供奉一盏长明灯，若能求得佛祖保佑，让殿下安息，大公子的心也能宽上一宽……”

“大公子好了，姑娘也就不用跟着揪心了……”

揪心？

陆怀幽此时又何止揪心，二十亲卫，剜心都不止！

可她还得强行按捺住，无法立时为他们讨个公道……

她下意识攥紧拳头，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开，她却恍然未觉一般。

燕儿看到滴下来的血，吓了一大跳：“姑娘，您的手……”

“我这就去叫大夫！”

她话音才落，陆怀幽突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燕儿连忙去扶，奈何力气小，扶了好几下都没能扶动，只能着急大喊：

“来人啊，快来人啊！”

“七姑娘晕倒了……”

这才有其他丫鬟婆子赶过来，七手八脚地将陆怀幽抬回床上。

山奈被燕儿吵醒，本就面色不虞，待给陆怀幽号过脉之后，脸越发铁青。

“本就毒深难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