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脸看了看英子。

自己往家拿的那点钱，他心里有数。

“都是合作社给垫的？”四婶问道。

“合作社？”

英子哪知道钱亦文撒过的谎，直接就给说漏了：“都是他这两天采药卖的钱，再加上家里还有一点儿。”

一直没说话的四叔，抬脸看了看钱亦文。

本来他是不想来的，可老娘们儿家家的也是真没见过啥，非要来看看，一个收药材有啥好看的？

倔强的钱老四，就是不肯承认他也想来看看的事实……

四叔使劲吧唧了几口烟：“我就知道没有那么好的事儿，不挣你钱就不错了还能给你垫钱？”

偷瞄了一眼钱亦文，四叔又暗想：这个败家玩意儿，这是真想往好草上赶了？

就冲他一趟一趟往平安送药材这事儿，那可都是力气活儿呀！

他什么时候出过这大力气？

四婶一刻也不想冷场，对四叔说道：“你瞅瞅，你瞅瞅，你学着点。”

四叔两眼一瞪：“我学啥？我老天巴地的，你还想让我上山去采药啊？”

“不是，我是说这个……”四婶一脸羡慕，拿手一指正给英子洗脚的钱亦文。

此刻，钱亦文正细致地一个脚趾头一个脚趾头地探索着，生怕有多余角质残留。

四叔一听，火气上来了。

大声吼道：“眼馋啥？你要是也能挂上驹儿，我他妈跪那儿给你舔干净喽……”

说完后自觉当着侄媳妇儿面有点失身份了，干笑了两声：“侄媳妇儿你别多心，我没说你。”

钱亦文强憋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笑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英子也笑得把脸扭到了一边。

四婶那点气焰，当时就被四叔一句话给整灭火了。

老广播，也有没电的时候……

稍微向上撩了撩眼皮，小小地白了四叔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这辈子，就欠你们老钱家这点账，成你垫嘴儿的了……”

四婶不能生育，三合堡暗地里都说四婶是石女。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没生养是她这辈子的遗憾，也是对老钱家的亏欠。

笑了几声，钱亦文发觉了四婶的尴尬，赶忙收住了笑，开始寻找话题：“四叔，这有半瓶药酒，你拿回去喝吧。”

钱亦文从柜盖上拿过那瓶鹿茸人参酒来，递到四叔手上。

擦完了脚，英子看了一眼钱亦文，极难为情地对四叔说道：“四叔，药材收上来之后，还得晾干、分等。

“他往后就没工夫再上山采药了，手里现在就剩下不到十块钱了。

“四叔要是手头宽绰——”

四叔在炕沿上敲了敲烟锅子，打断了英子的话：“用多少！”

钱亦文嘻笑着凑了上来：“四叔，有十块……二十块，就差不多够了。”

“你他妈咋知道我兜里就这二十块钱的？”

四叔抠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从第几层衣服里边抠出两张大团结来，甩在了炕上。

四叔的家底子……

“四叔，等我倒腾开了马上就还你。”钱亦文喜滋滋地说道。

当然，他高兴于有钱可以周转了。

但更使他高兴的是，两张热热乎乎的大团结，四叔就这么毫不犹豫地甩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