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被英子一问,钱亦文明显愣了一下:“在省里学习放电影的时候,听别人说的。”
英子心中疑惑,皱了皱眉。
钱亦文看了看桌上的一家人,岔开了话题:“今天这事儿,就咱们自己家人知道,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四婶咬上了一块筋头子,塞到了牙缝子里,正拿手费力地往下撕扯着。
四叔拿手指轻轻捅了捅四婶说道:“喂,别忙活了……你侄儿小子说你呢。”
“说我啥?”
纪兰凤白了四叔一眼:“你别总老眼光看人,兄弟媳妇儿嘴快点不假,但啥该说啥不该说的,还能心里没个数儿吗?”
“就是……”四婶不服气地看了四叔一眼。
“这嘴,比棉裤腰还松,可真没准儿……”四叔小声念叨了一句。
四婶气得一摔筷子,终于爆发:“塞你的饭得了!一桌子菜也堵不住你那腚眼子!”
看来四婶是真来气了,也不管大伯子在不在跟前儿了,呛得四叔直接灭火……
其实,二大伯子的心,四婶还是不懂。
你只要不骂四叔的祖宗爹妈,剩下的不管骂啥,二大伯子都不会和兄弟媳妇儿叫真儿的。
没准儿,还很乐意和她一起分享这份快乐呢。
钱亦文看了一眼座钟:“光顾着说话了,差点过了时间!”
说着话,腾一下跳到地上,连跑带颠地跑到外屋,把烀在锅里的牛心和两片肝叶子捞了出来。
热气腾腾地端上桌来。
英子皱了皱眉头:“怎么不切就端上来了,这让人怎么下口啊?”
钱亦文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你不懂,牛心要撕着吃,牛肝得掰着吃,这样才能够不破坏它的纹理,要不然就没味儿了;而且烀的时间不能太长,时间一长就硬了。”
英子一边看着他拿手掰着肝给大家分,一边说道:“这……也是你放映班那些同学告诉你的?”
钱亦文憨笑一声,不置可否。
这怎么还搂不住了呢?
老是超纲……
“这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在一块儿,多好。”四叔极其享受地把杯里的酒一口干了,对纪兰凤说道,“三嫂,你那玩意儿给我尝一口,正好我这两天上火,眼睛也火刺燎的。”
品了一口后,四叔连连点头:“嗯……味儿不错呀,苦叽溜儿的……”
“那都给你吧……”
其实,这正是四叔的意思。
他知道纪兰凤不喝酒,钱亦文再不喝,她只能捏着鼻子往下咽。
这年头,粮食都吃不上溜儿。
酒是粮食精,哪能随随便便糟践?
当下抿了一口酒,刚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一大家子人在一块儿乐呵呵地,多好。”
四婶拿胳膊肘碰了四叔一下,在他耳朵边小声说道:“别啥都说,都把二哥说不乐呵了。”
四叔转头一看,果然二大爷在那儿低着头,筷子也放下了。
四叔知道,是自己提到了“一家人”,勾起了二哥的心腹事。
惹了祸的四叔赶忙安慰:“二哥,又想孩子了?你也别上火,兴许孩子正在有钱人家享福你……”
“唉……再享福,能和在自个儿爹妈跟前一样吗?”二大爷掏出一根烟来,往后蹭了蹭,点着了猛抽了两口。
“二大爷,不急。等我以后干大了,去了省城,天天帮你找我姐。那报纸上一登寻人启事,整个淞江省的人,都能看到。”钱亦文也安慰道。
二大爷从兜儿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小照片:“那么小就丢了,现在就这么一张小相片,上哪儿找去?”
钱亦文接过了照片:“二大爷,我姐身上不是有记号吗?就耳朵上那个拴马桩儿,那可不是谁都有的。再说,你不是说她戴走了咱家的一只小镯子吗?”
“唉……多少年的事儿,现在啥情况了谁能说得准?”二大爷一边说,一边端起了酒杯,“提这个干啥?喝酒……”
英子见二大爷擦了擦眼角,赶忙夹了一块肉,放到小勺子里。
推了一下钱多说道:“去,给二爷送块儿肉去,二爷有口吃的可都惦记着你。”
钱多听话地举着小勺子,晃晃悠悠向二爷爷走去。
一边走,还得一边拿另一只手不时护一下快要颠出勺外的肉块。
最后,眼看着要掉到炕上了,干脆拿手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