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天,估摸着快要住工的时候,二大爷这边儿也没人来卖药材了。
老头儿一边划拉着身上的灰,一边朝自己家的方向望去。
几间草房,早已荡然无存……
没了房子作为背景,一抹余晖,分外显眼地洒在山丁树上。
树影动处,点点金光,耀人眼目。
“二哥,往长远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叔站在了身后。
“不用你告诉我,我知道……”
“那你瞅啥?”
“我看看那山丁棵子……”
“你侄小子让人拿木头都给你栅(zhà)起来了。放心吧,没人动……”
二大爷的一杆烟袋,在烟口袋里搅和了半天,强抿出半锅烟面子来……
四叔一根烟递上:“二哥,你侄儿不是给你整一条烟放柜里了吗?就别老抽这烟面子了,呛肺管子。”
二大爷闷哧闷哧地说道:“年轻人过日子不知道紧手,岁数大的再一块儿跟着败祸……”
一边说,一边瞄了一眼四叔日渐熟络的夹烟姿势,欲言又止。
四叔扔掉烟蒂,一脚踩上,使劲儿拧了拧,从意识和形态上,双重毁灭了二哥的话柄。
嘴里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我可不老……”
说着话,钱亦文和英子带着孩子回来了。
“二大爷,收拾收拾把门锁上,要开饭了。”
二大爷瞅了一眼满院子的药材:“这批儿片儿(收拾得不规矩)的,不搁个人守着点哪行?我看摊儿,一会给我带回来一口就行……”
接着,又朝屋里看了看:“屋里有啥东西,自个儿心里没数吗?还敢大撒手?”
英子笑着对钱亦文说道:“怎么样?我说准了吧?”
钱亦文给二大爷找着理由:“二大爷,一块儿去吧,英子在家就行,正好也让她歇歇脚儿。”
“中!”二大爷爽快地答应了一声,领先走了。
钱亦文对英子说道:“忙活一天了,脚又得肿不像样儿了,你去屋里躺一会儿,把脚垫高点……等我回来。”
“你也跑一天了,也陪大伙儿多喝点吧,解解乏……”英子一边说,一边想拉着钱多进屋。
“爸……爸……我也去……”钱多可不甘心和妈妈在家里,太没意思了,收上来的那些药材都尝遍了,没一样可口的。
而且,那边的热闹他还没看够呢。
“行!一会儿少掌柜的还得给大伙儿敬酒呢!”一边说,钱亦文悠起钱多,骑上了脖子。
“爸……牛儿……牛儿……夹住了……”
钱亦文赶紧把钱多放在了地上,笑着看他叉开两腿在那儿抖落着裤腿子。
“人儿不大,长得还挺全活儿……”
英子说道:“也该给穿得死裆裤了。”
“嗯!这滴啦当啷的,是他妈不好看……”钱亦文笑道。
“这话儿让你他妈说的,老钱家不全指着这嘟噜玩意儿呢吗?”四叔一语中的。
钱亦文嘿嘿一笑,不敢犟嘴。
二大爷的院子里,七八张桌旁,坐满了人。
钱亦文走到肖队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肖队长,有李哥这方面,我也不拿你当外人。大伙儿累一天了,我先给大伙倒碗酒,一会儿陪你,你别挑理哈……”
“去吧去吧……”肖队长说完,捅咕了一下身边的老茄包子,对钱亦文说道,“我这儿有垫嘴儿的,闲不着。”
“扒拉什么玩意儿……”老茄包子不乐意了,嘶哈了一声,“扒拉硬了挑你眼皮……”
“哎呀!啥嗑儿都敢唠?信不信我给你这玩意儿撅折喽?”一边说,一边在老茄包子后脖梗子上掐了一下。
“你小子种过稻子吧?”老茄包子问。
“咋地?”肖队长知道他没憋好屁,反问道。
老茄包子摸着后脖梗子说道:“还会修理坝(爸)梗子呢……”
……
一把大铝壶,干活儿的时候用来烧水沏茶,吃饭的时候,把茶叶往出一倒拿来烫酒。
庄户人家,物质虽不丰盈,但必要的讲究还是要有。
喝凉酒,花赃钱,早晚是病……
人们谨记着这句老话,就算是夏天,有人来家吃饭,也不能让人冷酒入腹。
钱亦文拎着满满一大铝壶的热酒,逐桌倒酒。
“累了一天了,吃好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