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荒草掩没的砖铺小道儿，爷仨来到了后院——青峰山鹿场的酒坊。

尽管院子里的杂草得有半人高，但钱亦文还是能够通过其它元素，感受到这个地方曾经的辉煌。

两扇高大的木门，还能看到有未褪落的红漆。

门的上方，水泥墙上阴刻着半米多高的四个大字“老边烧锅”。

“老边烧锅？”钱亦文回头看向了老丈人，“爸，这不是你喜欢喝的那种酒吗？”

董长贵点了点头：“这酒可真不赖！也就是高贤老酒和它能有一拼。”

钱亦文四处看了一圈，通过残留建筑的标准来看，当年挑头儿的人绝对是尽力把酒厂办好的。

只是，最终败给了岁月，或者是败给了其它什么。

酒坊门口，一个头发花白的瘦小老头，仰面朝天躺在一条长椅上。

上千平的院子里，除了老头儿和旺盛生长的各种草之外，再无生机！

“老秧子！”二舅悄然上前，大喊同时猛踹了一脚长椅，惊得老头儿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椅子。

“这是要下雨啦？又出来晒蛋了？”

够荒凉不？找到老边烧锅了吗？找到老秧子了吗？

“卧槽！你他妈吓我一跳！”老秧子抻了抻筋，懒洋洋地问道，“今天也没下雨，你怎么还冒头了呢？”

“我妹夫跟外甥女婿来看我，我领他们溜达溜达……”

老秧子半死不活地起身，打了个哈欠：“你对亲戚是真好，去哪儿不好，非往这儿领。

“打酒就说打酒……”

钱亦文指了指老秧子：“二舅，这老爷子我得怎么称呼啊？”

就算是不想当个五有青年，总不能跟二舅一起叫人家老秧子，这个有“残余”意思的词，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三合堡旁边就有个小地方，据说是胡子（土匪）建立的，被周围的人称为“胡秧子”，后来觉得不好听，改成了胡家堡……

二舅寻思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道：“叫大哥、小哥都行……”

老秧子气得冲着二舅凌空就是一脚：“老犊子，你咋不让他管我叫姥爷呢？”

琢磨了一下，回头又对钱亦文干笑了两声：“孩子，我不是骂你，我是跟你舅丈人闹着玩呢。”

钱亦文用微笑表示着他的无所谓，眼下他才没心情和这俩老头打官司呢。

抓紧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讯息，才是正事。

“那我就叫你一声叔吧。”钱亦文说道，“叔，这烧锅现在不天天烧酒啊？”

“天天烧？那还不得赔死！”老秧子哼了一声，“要不是怕锅底子上锈，一两个月都不带起一回锅的！”

钱亦文皱了皱眉头，还是国家有实力，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被埋在深山！

还落魄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简直是暴殄天物！

“今天喝哪个呀？”老秧子手拿小酒提，站到了一排落满灰尘的几个酒缸前。

“来客（且）了，一样给我整一提吧，都尝尝……”

“卧槽……咱家亲戚都挺有量啊！一提一提的尝！”老秧子嘴里表达着不满，手上的动作却依然很连贯。

二舅顺手把一袋炉果和一盒烟递了上去：“外甥女婿给你买的。”

“你瞅瞅，这是干啥呀？”老秧子一边说着，一边扔了手里的小瓶儿，摸起了一个二斤半的大瓶子……

钱亦文一边四处观望，一边问道：“叔，那种鹿茸人参泡的酒还有吗？”

老边烧锅外边随处能买，那种带颜色的酒才是他的终极目的。

带颜色的酒外边也不是没有，但往里加真东西的不多。

李长丰的朋友，不就上当了吗？

老秧子回头干笑两声：“有是有，可那么贵的东西，上边都有数儿……”

钱亦文笑道：“叔，没事儿，咱就正常买就行。”

老秧子一边打酒，一边问道：“想要多少？

“上那屋开票去，我开柜给你拿……”

钱亦文想了想：“来……十瓶吧。”

身后，二舅偷偷怼了钱亦文一下：“少买两瓶，先看看能不能喝服……

“反正离着也不远，喝好了再来买就行，好几块钱一瓶儿呢。”

带着两瓶红红的鹿茸人参酒，爷仨又回了二舅的小屋。

身后，老秧子重又躺回长椅，吐了一个完美的烟圈：要都是这主儿，多来两趟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