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钱亦文恋恋不舍地告别了闺女,和大姐、姐夫,又返回了柞树沟。
闺女挺配合,没说一句不舍的话。
最怕的是她眼泪汪汪地嘟起小嘴,来一句“粑粑,宝宝会想你嗒”……
真若如此,那还怎么好意思走了?
刚到柞树沟,老远就看见两台小四轮正在翻着一片地。
林久胜和老孙头儿扯着绳子,半亩见方,拿柳条子标着地界。
分到了“土地”的一群工人,一下一下地打碎大块的土坷垃,平整出一米宽的育苗畦。
赵奎中站在地头上看了一会儿,直劲摇头:“你这么干不对劲儿呀!”
“咋不对劲儿了?”林久胜抬起头来,瞄了赵奎中一眼。
赵奎中一脚踹碎了一块土坷垃:“都用上拖拉机了,本来应该把问题利用机械解决掉才行。
“可你还得费这么多人打坷拉,这得搭进去多少人工?”
“大姐夫,那你说怎么干?”钱亦文问了一句。
林久胜本想和这个指指点点的人犟上两句,一听钱亦文这声大姐夫叫得挺亲,忍住了。
打量了两眼觉得面熟,寻思了一下指着赵奎中说道:“这不是修收音机那小伙儿吗?”
赵奎中点了点头,抓起一把黑土:“这腐殖土这么好,三铧犁顺垅走一遍,再横着走一遍,能撞碎一大半的坷垃。
“再拿两组镇压器一压,基本就没啥了。
“这么干的话,你得省下一半的人工!”
钱亦文看了看林久胜:“林场长,是这么个事儿吗?”
林久胜点了点头:“有道理是有道理,可是咱没有镇压器呀!”
钱亦文说道:“买一个吧,花不了多少钱。”
赵奎中拿脚趟了趟垄沟里的土,又皱起了眉头:“这地翻的太浅了……
“除了柴胡之外,剩下的药材,都扎不进根子去。”
林久胜瞄了一眼地里的两台小四轮:“这个深度,小四轮子拉着还费劲呢。”
赵奎中看了一眼,两台车正吭哧哼哧地冒着黑烟。
“这车也不行了,再这么干两天,就得废了……”
赵奎中的话,不但让钱亦文感到惊讶,就连林久胜也服气了。
林久胜虽然心里有些不痛快,但这个修收音机的,说起种地的事情来,还真是听着有几分道理。
“带钱了吗?”赵奎中回头问了一句。
“带了。”
赵奎中磨身就走:“走,上农机公司……”
吉春农机公司,二人买了两组镇压器,又买了汽缸垫、活塞环和机油,很快就返了回来。
左为那年月的镇压器,右为现在的镇压器。这东西一过,啥样的坷垃能禁得住它的碾压?
回来的路上,钱亦文一边开着车一边问了一句:“大姐夫,压活塞环你也会呀?”
赵奎中白了他一眼:“这有啥,比给老牛接生还难吗?”
钱亦文眨巴了两下眼睛,没好意思说,一个往里怼,一个往出拽,那能一样吗?
回到山上,赵奎中在两台车里勉强凑齐了一套工具,蹲在地头子上开始忙碌起来。
林久胜叫过栓子和柱子,怒其不争地开骂了:“你俩怎么还他妈抽上烟了呢?给师傅打个下手,师傅走了是不是自己也能捅咕两下。”
在两个小工的配合下,赵奎中开始掀缸盖子、压活塞环、调气门、换机油,一气呵成。
弄得一身黑油的赵奎中,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颇自信地对柱子说道:“试试吧……”
柱子拎起了三斤半的大钥匙,对栓子说道:“来,搭把手……”
赵奎中白了柱子一眼:“说明书上告诉你这玩意儿没两个人整不响啊?”
“师傅,真不行……”柱子咧了咧嘴,“俩人摇,上回还把他胳膊打掉环儿了呢!”
<掉环儿:指脱臼,也许并不是你以为的掉环儿……>
赵奎中肯定地说道:“这回,就你一个人来!
“三圈儿半,多让你摇半圈儿,我把这桶废机油喝了……”
柱子看了一眼那桶黑乎乎的机油,又咧了咧嘴。
说啥得把这车整着了,不然事儿可要大!
柱子手扳减压,缓了几缓,晃开膀子,开始发力……
一圈儿……两圈儿……三圈儿……
腾……腾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