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高起,院子里的人也越聚越多。
山乡人质朴,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必得到场才行。
婚丧嫁娶、添丁进口,在小村子里都是大事。
这还不是随礼必得掏钱的时代,来了只要不空着手,带点应景的礼物就好。
鸡蛋、红糖、白糖,还有那些叠得方方正正的各色小花布,不一会儿就摆满了一柜盖。
办满月和修工垒垛不同,除了至近之人外,来的基本都是女人,大老爷们儿可不爱凑这热闹。
你一个大男人围着人家老婆孩子笑嘻嘻地硬夸上一句“这孩子他妈长得真好看”,这真的很不好……
可是,今天就有几个男人来凑这个热闹了。
老茄包子和徐会计特意搭了个伴,免得在一群女人堆里显得尴尬。
走到大门口,又遇上了另一个不得不来的男人——老葛头儿。
二人相视一笑……
咱俩来凑这热闹,是因为家里人真的都没在家,老葛头儿就不一样了。
老葛头儿的老伴儿走得早,天还没亮就和徐会计媳妇儿、老茄包子媳妇儿去了城里。
但家里就剩他和闺女葛君兰两个人,他不来,难道让葛君兰来吗?
三人相伴走进了院子,钱亦文忙迎了上来:“葛叔,徐叔,姐夫……快屋里请。”
老葛头儿朝院子里瞄了一眼:“不了……诊所没人看着不行,我得回去了。”
谢绝了钱亦文的一再挽留,转身走了。
徐会计和老茄包子说了几句喜庆儿话,转身也要走。
钱亦文急头白脸地说道:“眼看就开席了,急着走啥呀?”
徐会计瞄了一院子的花花绿绿:“别的了……
“一帮妇女,我俩就不跟着搅混了。”
钱亦文一指身后的叔叔大爷和外甥:“这不是有男的吗,还能让你俩坐妇女儿童那桌受欺负去?
“你俩要是怕女人,去我二大爷那屋儿,那屋没人。”
二人还要推辞时,王秉春载着二大爷回来了。
王秉春列着架子,两手抱着一大块猪肉,打着哈欠走在前边。
二大爷一手提着一个水筲,一手拎着一嘟噜肠子,走在后边。
一边走,二大爷一边高声吆喝着:“躲喽躲喽!油着可不管哈……”
老茄包子看了一眼王秉春手里的小半扇猪肉,转对徐会计说道:“要不……将就一顿?”
徐会计白了老茄包子一眼:“没出息样!”
说完后,溜着墙边率先钻进了二大爷的屋里。
钱敏红接过了一水筲的猪血,小声对儿子说道:“听你刘姨说,你姥爷灌的血肠可好吃了。”
一根血肠的味道,早已在钱敏红的记忆中消失了。
她已经完全不记得,那也是她在离开这个家之前很喜欢吃的东西。
可是,二大爷却记得……
刘运成点了点头:“妈,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姥爷点忙。”
钱敏红在身后嘱咐着:“去吧……可别越帮越忙哈!
“把那上衣脱下来,让你姥爷找一件旧衣服换上,整身上血该洗不掉了。”
热热闹闹的人群中,大爷叫过了四叔:“老四,坟迁哪儿去了?”
四叔瞧了瞧大哥:“离老坟场儿不远,龙凤沟那个朝阳坡上。”
大爷的声音,略有些低沉:“这日子,是不是也该去上上坟,让孩子她爷爷和太爷太奶奶知道知道?”
四叔点了点头:“嗯,是得去念叨念叨。
“你等一会儿,我看看二哥忙没忙完呢。”
屋里,二大爷正拿着漏斗子灌着血肠。
十分好奇的中专生,给姥爷打着下手。
一边看一边问个不停,大有立志成为这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意思。
碱水洗过多次的肠衣(左),搅好的血搭配好调料,灌进去,下锅煮(下),味道美极了(右)……
“二哥,大哥说是要去上上坟。”四叔说道。
“中!”二大爷把扎的的最后一根血肠扔进锅里,答应了一声,“要是去,那得赶紧走了,要不一会儿过晌了,烧了也不得。”
一旁,刘运成指着锅问了一句:“姥爷,你走了这血肠谁煮啊?”
老头儿瞅了一眼外孙儿:“你煮!”
刘运成一愣,这手艺这么快就学到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