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碗筷,二大爷开始发号施令:“都抓紧睡觉,明天早点起来。
“刚才我问那站岗的了,小兵告诉我说八点多就能进了。”
钱亦文皱皱眉头:“二大爷,这不比咱家,别老跟人家瞎搭话呀……”
二大爷白了他一眼:“我就问个事儿,能咋的?他站到那儿,不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吗?我问他两句话还有毛病吗?”
钱亦文眨了眨眼睛,在这时代,确实是没毛病……
分配住房时,四叔捅了捅董长贵:“你不是老讲你那戏词儿里的规矩吗?那你给说说,咱按规矩得咋住?”
董长贵意外得了个表现机会,想了想说道:“按老理儿正房,得是掌柜的住……
“东厢房和西厢房,才是你们四口子住的。”
英子妈在旁边骂道:“你个缺心眼儿的,都安排满了,咱住哪儿?”
四叔指了指大门口的小房子:“我看一进大门不是有两间吗?你俩住那儿就挺好。”
董长贵说道:“那两间能住吗?我刚才都看了,和这两间耳房一样,都没收拾啊!”
钱亦文忍不住笑了出来。
董长贵不解,问了一句:“你笑什么玩意儿?”
钱亦文往前边一指:“爸,那个叫倒座房,按四合院的规矩,那是下人们住的地方。”
“下人们?”董长贵说道,“那就是打更的住的呗?”
钱亦文点了点头,二大爷突然来词儿了:“我看挺好!你们俩今晚就住下人那屋吧……”
“虎咧咧!”二大娘怼了二大爷一下,“当孩子面别啥都说,人家老丈母娘还在跟前呢。”
二大爷才不管那么多,朝着二大娘翻了翻白眼:“没他老丈母娘,他老丈人一个人也下不了人……”
钱亦文假装没听见,开始给老人们出主意:“按家来算,你们是三家。
“要是分男女,那不是两个屋就够用了吗?
“今天先对付一下,明天我让大春儿收拾出一间耳房来。”
这个主意出得不错,当即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各回各屋后,钱亦文打来一盆水,放到炕边:“妈,洗洗脚吧。”
纪兰凤一边铺着褥子一边说道:“你先洗吧,你洗完了我再洗。”
打小养成的习惯,儿子洗完她再洗。
在农家,水虽然不是值钱的东西,可烧水是要费柴禾的,得处处精打细算。
两个人用一盆水洗脚,是正常操作。
好几个人用一盆水洗脸,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妈,你先洗吧,我这脚臭……”钱亦文笑道。
老太太看了看钱亦文的皮鞋:“穿那玩意儿捂上一天,香饽饽都得捂馊了……
“再咋臭,你妈还能嫌你吗?”
一把屎一把尿伺候大的亲生儿子,脚臭又能算得了什么?
钱亦文的心头突然一暖,在炕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老妈认真地抻平被褥。
等老太太忙完了,钱亦文蹲下身来,脱去老妈的袜子,把老太太两只脚慢慢放入盆中。
“不用你!不用你!”老太太忙不迭地说道。
可是,这时候可就由不得老太太了。
能给儿子洗,能给媳妇儿洗,给妈洗洗,不更应该吗?
钱亦文问道:“妈,水热不热?烫不烫?”
老太太一时沉浸在这幸福一刻,轻声说道:“不烫……烫……真烫啊!”
钱亦文抬脸说道:“那我去兑点凉水……”
“不用了……”老太太说道,“烫点好,解乏。”
看钱亦文搓了个边角俱到,最后都跪在那儿了。
纪兰凤说道:“行了,别搓了,都有点搓疼了。”
钱亦文并不理会,这个慈祥的老太太,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
“妈,我找个剪子,给你刮刮皴吧……”
钱亦文刚要起身,被老太太给按住了:“不用了,从家走的时候,刮过了。”
看着一盆变了色儿的水,纪兰凤一边擦脚,一边说道:“你去再换一盆水吧。”
话没说完,钱亦文的脚已经下水了。
妈没嫌他,他也没有嫌妈的道理……
……
翌日,早七点……
钱亦文在一阵叮叮当当声中醒来。
纪兰凤煮了十几个鸡蛋,正往凉水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