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是真心实意的夸奖，还是曲意逢迎，大爷听得出来。

满意地扫了钱亦文一眼后，大爷点了点头：“要真是这样，那我还放点心。

“我一把年纪了，再怎么有钢，还能挺几年？

“以后，老钱家能啥样，就全靠他了。

“他还年轻，有想得不周到的地方，你只当是给我个面子，别和他一般见识。”

领导听了，抓起了大爷的手：“钱叔，你看你这么一说，那咱们不就见外了吗？

“你放心，以后我见到他，就像见到您一样。

“只要他不胡来，不站到人民群众的对立面，我肯定不能看他的笑话！”

一番话，大家的心都稳定了。

平时见面的时候都说些什么，领导心里能没数吗？

垂暮之年，好些年没来京城的大爷突然到访，又突然间冒出这么一番话来，要说这不是来托孤，他能信吗？

就是这一出戏码……

大爷该说的都说完后，话语渐少。

领导适时地提起了看病的事情：“晓东给我打过电话了，让我在这边带您检查一下身体。”

大爷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在淞江查过了，啥事都没有，就别麻烦了。”

领导想了想，问了一句：“钱叔，您看我这身体怎么样？”

“你？挺好，挺好……”

大爷颇为奇怪，你这岁数，再有病也就是个发烧感冒的到头了，能有啥事？

领导振了振臂膀，展示了一下肌肉：“钱叔，就我这一点毛病都没有的身体，不是照样得每年两回体检？

“就算我不去，国家都不让。

“做一次全身体检，掌握点基本情况，以后好知道哪方面需要注意。”

大爷一听，更不干了：“还得查全身？那还是算了吧！

“在淞江就查了查胃，就不让我喝酒了。

“这要是查完全身，还不得把饭给我戒了呀！”

钱亦文在一旁笑道：“大爷，不能！就算是大夫不让你活动，我也不能让！

“一家老小的吃菜问题，还等着你去解决呢……”

又聊了一会儿，王嫂出现在门口，小声提醒着领导该吃饭了。

大爷也不客气，起身就和领导并肩朝着饭厅走去。

这一餐饭，算不得丰盛。

但却全都是按照北方人的口味准备的，要说领导没有叮嘱过厨房，钱亦文可是真不信。

吃过了饭，大爷起身告辞。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再说就是磨叨了……

对于领导的挽留，大爷执意不肯。

他惦记着去看看侄小子买的到底是什么房子，花了那么多钱。

领导无奈，约好了看病的时间，叫人去安排车了。

……

钱亦文的四合院儿门口，多了两个站得笔直的小兵，这多少让大春儿有点自豪了。

这院子，自打他记事儿起，也没有过这阵势。

里一趟外一趟地进出时，和老邻旧居们打招呼时的声调都变了。

“大春儿，跟着跑了一天了，早点回去吧。”钱亦文对大春儿说道。

大春儿虽然还没感受够这份虚荣，但见大爷已经有几分倦意，心知再待下去也不太合适，独自走了。

一边走一边琢磨，这老头儿的派头，在京里买套房子养老，说得过去！

大春儿走后，大爷招了招手，叫过两个小兵：“没事儿了，你们回去吧。”

小兵面露难色：“领导说，今晚不让我们回去。”

大爷挠了挠脑袋，知道这事儿是不可违的。

他一个行伍出身的人太懂了，自己再怎么有能耐，也阻止不了这两个人执行命令。

但这阵势……

大爷往外边瞄了两眼，来来往往的人们，都有意无意地向里边看一看。

看眼神，十有八九是在奇怪，这院子里的人犯啥大毛病了吧？

“那你俩回院子里来，把门关上点……”

……

次日，大春儿老早就跑了过来，但却没早过领导派来的人。

他知道，这事儿有他五八，没他四十一。

但这个面儿是必须得露的，挂个号、取个结果不还得个人吗？

医院的气氛，大爷并不喜欢。

但这个院子里的气氛，大爷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