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一场大雪,也不知道他们一家还能不能赶在天黑前进京。”
谢家思淳,乃是在岷州与她一路厮混长大的闺中密友,父亲谢善文也是镇南王麾下的左膀右臂。谢家与唐家关系之紧密,犹如两株互相依存的双生藤。
谢思淳比唐婠要小了两岁,如今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一个月前,宁帝突然下旨为她与太孙赐婚,还把谢善文提拔入京城做官儿。
这消息一出,着实把唐婠和她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老爹都吓了一跳。
她老爹在岷州做了二十年的镇南王,兵权在握,树大根深,面上一派风光无限,可只有唐婠知道,他的处境是如何的如履薄冰,所谓功高震主,如今的宁帝是最深有体会的——作为大宁的开国帝王,在起事前,他也曾是前朝的肱骨权臣。
宁朝初立时,生性多疑的宁帝便将屠刀对准了功劳最大的六位开国功臣,唐家身居其中,之所以得以保全,是因为当时的镇南王唐宏章对宁帝郑重地许下了一个承诺:
“王爵只此一代,自我之后,再无镇南王,我唐家男儿,世世代代,永不为官。”
所以纵然兄长唐憬一身才华,也只能寄情山水,做个名士。
这般相安无事二十余年,年过花甲的宁帝却突然将手伸向了岷州谢家,这着实不能不让人心生警惕。
唐婠想起半月前从岷州寄来的那封信,信中,她老爹安慰她说:往好处想,陛下指不定真是挂念谢家劳苦功高,所以给提个官职、赐一门好亲事呢?退一步讲,就算陛下真是利用此举剪他党羽,他也认了,反正唐家没有造反之心,最多就是他没了一个吃酒打屁的老友,但谢家进京了啊,他姑娘又多了一个闺中密友,那也稳赚不赔嘛。
心态之豁达,唐婠简直叹为观止。
不过转念一想,她老爹在官场沉浮数十载,还从二十多年前那场帝王猜忌中虎口逃生,修炼出来的一身本事肯定比她要老练得多。她也就不担心了。
唯一担心的只有——今日下雪,能否在城门口准时地接到人。
她从妆奁里挑出一支白玉梅花簪,又挑出一支檀木流云簪,各自往发髻上比了一比:“夫君,你说这两支簪子,哪支比较配我的衣裳?”
站在她身后的温亭玉静思片刻,抬手取过那支白玉梅花,慢条斯理地替她簪进了盘好的发髻中。
“婠婠今日穿的衣裳素,若簪檀木,便显得太素了,白玉雅而不贵,正正合意。”
唐婠对着镜中仔细一打量,越看越满意:“不愧是我夫君,真厉害。”
温亭玉微微一笑,没有自谦,亦没有自得,只随意道:“马车已在门外备好了,现在就出发吗?”
“嗯。”
唐婠从红木圆凳上站起,转身瞧见已经做好了外出打扮的温亭玉,犹豫了一瞬,“夫君,你就留在家中吧。”
温亭玉轻挑眉梢:“这又是为何?”
“外头看起来要下雪,谢家入京的时辰可能得往后推,我也不晓得要在城门那里等多长时间,你身子不好,受不得冻,不如就别陪着我去了。”
温亭玉于是沉默了,不知在思考些什么,过了会儿,他缓缓抬起手指,轻柔地为她系上披风的绸带,组织着语言开口:“我很高兴你能为我如此着想,婠婠。”
听这话,唐婠就知道他还是要跟去,果不其然,下一句,他说,“但是这于礼不合,谢伯父与岳父乃是至交,无论情理,我也该前去迎候。”
绸带系好,他的手指并不收回,反而顺势搭在她颈下,轻轻摩挲,一双桃花眼眸温情脉脉地将她看着。
“何况,我哪里舍得让婠婠独自一人在冰天雪地里等候?左右多带些炭火去便是了,婠婠觉得呢?”
唐婠被他一番举止安抚得极为熨帖,却不想叫他太过轻易地窥见,偷偷垂下头以掩饰心底愉悦,如同一只被顺了毛的骄傲猫儿。
嘴上嘟囔抱怨着:
“好吧,我总是说不过你……”
午后宁京城果然下了一场大雪,鹅毛般的雪片扑簌簌落下,天地间黯然失色。
唐婠的马车停在城墙底下,勉强不必淋雪。外头实在冷得难捱,她和温亭玉以及随行的车夫缩在车厢里,围着一盆烧红的炭火汲取着难得的暖意。
因为这一场雪,城门进出的人流也骤然减少。隔着车厢壁往外听去,除了风雪声,只剩一片寂静。
申时,外出解手回来的车夫面含喜色地朝车内喊道:“公子、夫人,南边远远来了几架马车,你们快下来瞧瞧吧!”
004
是谢家的车队。
唐婠隔着老远的距离,便望见打头的马车窗里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