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半个月前，聂友庭收到了上级的通知，白水乡飞机项目停止施工，各个单位抽调的管理技术人员各自回自己的原单位。

至于项目突然取消的原因，他大概也知道一些。

发起这个项目的首长专机失事，一团火球葬送在无际的荒漠里。

这个飞机场项目的决策在高层中本来就是存在争议的，是首长一人力挺才得以实施，这也是为什么聂友庭在负责这个项目之初承受着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压力的原因。

现在人没了，项目自然也要被遗忘。

聂友庭是个老兵，听从指挥是本能，当初让他来，他没有含糊，现在让他走，他也不拖泥带水。

只是不知道为何，在他准备上车离去的那一刹那，有一个年轻的影子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小王，先去一下茶岭大队。”

“是，首长。”

许清山的家不难找，就在国道的边上。

下了车，聂友庭让司机就在路边上等，自己一个人往许清山家来。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多，家家户户都开始忙晚饭了，聂友庭在半山腰的小路上走着，望着对面错落的几户人家炊烟袅袅，飘荡着的烟火气让他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穿过公屋，下得坡去，聂友庭看到一个妇女正在路边的一片菜地里弯着腰摘辣椒，在两块菜地之间的地沟里，一个扎个辫子的孩子懂事的蹲在一边，两个人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孩子笑得咯咯的。

聂友庭只知道许清山家的大概方位，具体是哪一座屋子还需要上前询问。

“这位大姐。”

杨根月听到有人喊，起身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干净的中年人正看着自己。

聂友庭是这十里八乡出现过的最有身份的人，虽然平常见到的机会不多，但是因为许清山的关系，杨根月还是认识的。

“聂指挥？”

“你是？”

“我是杨根月，我在您工地上干过活。我认识您，您可不认识我。”

“你就是杨根月？”

“聂指挥知道我？”

“咋能不知道呢？我就是来专门找你的。”

听到聂友庭自称是专门来找自己的，杨根月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把手里装辣椒的箩筐摆到一边，邀请对方去家里坐。

“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您来。我家就在前面，我们去家里坐坐。”

“我一会还要去省里，而且现在也不早了，我也不能太耽搁你事，我就坐着菜地边上，随便聊几句我就走。”

聂友庭说着就大马金刀的往菜地边上一坐，杨根月想给他递过来一捆稻草垫下都来不及。

聂友庭这么随意，杨根月看到大领导后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也缓和了不少。

“这是你女儿？”

“她是丫头，清山参军后我才发现怀了他。呵呵，聂指挥，您这次可看走眼了，她是个男孩。”

“是吧，我还真没看出来，打扮的这么漂亮，怎么看都像个大姑娘。”

“丫头，爷爷说你漂亮呢！”

丫头听到妈妈的话，胆怯的往杨根月身后躲，那俏生生的模样着实让人疼，惹的聂友庭一阵大笑。

“清山参军快有四年了吧？”

“还有二十八天正好四年整。”

“这几年就是你一个人带着孩子？”

“是啊，我到哪都带着他。”

“真是难为你了。”

杨根月笑笑，这话她接不下去，喉咙里好像有一堵墙让她想说的话说不出来，要是强行的说出口，只怕话未出口，眼泪就要先下来了。

聂友庭看在眼里，他能够体会到杨根月的辛酸。

“项目部解散了，指挥部里的每一个工作人员都有一份补贴。”

聂友庭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元钱起身放到盛辣椒的筐子里，站在菜地里对着四周的山远远的望望，再深深的吸一口山里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轻了不少。

“聂指挥，你说这项目怎么说不干了就不干了呢？”

“上面的决策，我也不知道哦。”

“原本想着我家清山退伍回来再跟着您，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清山在参军前，我劝过他，可惜了……”

聂友庭走了。

杨根月回头一手牵着丫头，一手拎着辣椒往家里走。

天地还是这个天地，田地也还是这个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