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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涓
见字如面
近日为兄伤了左腿,与今笛伤处一致。
不要担心,已经处理过了,我会好起来,带着今笛那份,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
近来晏姨可好?每每这时节,晏姨必定咳嗽,记得抓药预备。
之后战士吃紧,便不再来信,勿念。
海棠花开时,替我折一枝去母亲坟前,母亲也最喜海棠。
涓涓院中那种便可,若是摘不到,让今笛来,他个子高。
三年了,你们可有进展?若是没有,便假装没看见这行。
我不知是否还能归家。
若是不能……
此后,年年海棠花开,有飞落到你头顶的,便是兄长在与你胡闹了。
如是,家中人皆不许哭,此为兄长唯一惦念。
我只是先去来世我们的家中,为你们栽种海棠去了。
兄长于岭川书 xx年xx月xx日(愿不是绝笔信,若是,也算有个正式告别。)
许是一语成谶,此后,真真再无时间写下任何文字。
带我三年的老班长,今日没了。
被炸得听不见话了,死前就留下两句话:“就剩你了。”
“不必劳心……为我寻根。”
我听懂了。
他想说的是:
最先的连队走到现在,只剩我一个了。
他没有家人,不必去找。
我取下他身上的证件,拿了他剩下的所有子弹。
这是他教的。
看着不再洁净不白布盖在他的身上,缓缓地也盖住他的脸。
我以为,我习惯了与朝夕相处的人永别。
却是没有,我抽噎完,站起身,往抬走老班长走的方向,行了军礼。
这,也是他教的。
……
我已经数不清辗转了多少个战地,躺过多少尸骸成山的战道,拾起过多少兄弟的枪支弹药。
每一天都像偷来的,透支着身体的每一分力,往前走。
又庆幸着还有着每一天,然后用力挥圆了炸药,用劲刺着每一刀,把开抢变成了条件反射。
“嘣!”我的额头捱了一棒,站立不稳。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的兄弟向那外国人开了一枪。
他倒在我脚边,血液嘣在我的脸上,感受不到温度。
我自己的血液顺着额头穿过眉毛、划过眼睛、脸颊。
血液摸起来是热的,热都有点烫人,烫得……有点疼。
我的四年,终于把所有的敌人赶离我们的国土,终于看到了他们的投降宣言……
我的四年,连队几乎全军覆没,被炸死的兄弟们,没给家人留下只言片语……
9
我回到了团圆巷,我没带回任何人,没法造成他们任何人的团圆。
我独自走巷道里,一如战争结束时,我独自站在原先的军列里……
……
我终于回到了团圆巷,或许,现在应该称之为平安胡同。
正式的平安胡同。
详溪视角完结
许是大家知晓我会回来。
晏姨和青姐都在做菜,涓涓和今笛被拉来也端菜。
今笛的腿已经不那么跛得厉害了,个子又窜高了不少,比我都高出半头了。
面上也不再是娃娃像了,不过,还是没我潇洒。
涓涓端菜时,已经知道要把盘边的油滴擦干净了。
看到这我笑了,我知,这笑只算兄长的欣慰。
然后,我看见晏姨头上又多了几缕灰白,我记得,是那灰白督促了我们的未来。
他们忙,我就不添乱了,胡乱摩了把眼眶,坐在桌边。
一如过去,我先尝了口菜。
“青姐,盐放少了!”我自认声音够大,想来,是青姐恼我信中仍多多叨扰,不愿答我话了。我连忙上前去与大家打招呼:“晏姨、涓涓、今笛、青姐……”他们仍不答我,我只好悻悻的向外走去,待到他们气消吧。
院中桌上,点了香,怪哉,冬日何须熏飞蝇?
我独自走在院里,看见海棠树并未高出多少……
紧接着眼前光亮一闪,我就到了个陌生的环境。
入目,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巷道,巷道两边全是绽开的海棠……
按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