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榆点头。
“所以,你当机立断,推出那个伙计,用他的性命填了此案?”
“他的确是凶手。何况……”
李长龄转头看向烛光映照下的灵牌,声音很轻,“不用他的性命去填,难道用我的性命去填?”
顺着他的目光,阿榆看着灵牌上的“李六郎”,心头抽痛,不由伸出手,握住李长龄的手。
他的手并不像沈惟清那般温暖有力,白皙细长,有着文士的精巧和秀致,却冰冰冷冷的,迥异于他素日春风拂面的感觉。
李是大姓,行六者不知几许,便如李长龄自己在外自称李三郎,若非相识之人,谁能由此辨出他身份?
然能得阿榆父母看重的李姓之人,天下能有几个?
而阿榆恰好知道那么一位姓李行六之人,是吟花弄月妙解音律的绝代词人,也是从雕栏玉砌跌为阶下囚的末代君王,最后一盅牵机,令他以最丑陋的姿态,毫无尊严地死去。
阿榆不敢细问李长龄的身世,更无法责怪他的自保之道。
她低问:“你与昌平侯……”
李长龄轻轻一笑,“我于他有价值,他于我,同样有价值。”
他犹豫了下,说道:“昌平侯似乎很关注秦家的案子,我好奇秦家究竟有何秘密,便叫人将绑了你,想试探下你。”
“小钱儿!”
阿榆恍然大悟,“小钱儿是你的人!”
李长龄柔和地看着她。
“钱界吃了大亏后,我察觉事有蹊跷,亲身去了食店一回,这才确定,开食店的小娘子,根本不是秦家孤女,而是……
我家失踪多年的小瑜儿。”
当他重返京师,渐渐站稳脚跟,自然暗中打探过四叔一家的消息,也曾着力打探过小瑜儿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谁能想,昔年娇软懵懂的小女孩,竟这般再度出现在他身畔。
阿榆也在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
“秦家真的有秘密!昌平侯帮鲍廉派人绑了郦母,阻止我查案,其实也是观察我动态。那次在玉津园遇到的三名杀手,就是昌平侯的人吧?他们想杀我这个‘秦家孤女’灭口?沈惟清和寿王走得近,他们自是不在意一起灭了他。但那次以后,他们没有再动手。”
她初到京师,就曾想过,酿成秦府血案的幕后黑手就在京师,或许会对她动手。
玉津园遇刺后,她怀疑过这些人与此有关,很希望这些人继续动手,才好顺藤摸瓜探清这些人的底细。
谁知对方毫无动作,凌岳暗中观察许久,也未发现有人盯着她。
如今看来,他们没再动手,应与李长龄有关。
李长龄看着阿榆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黑亮眼睛,苦笑,“没错,我告诉他们,这是个冒名顶替的小娘子,背后还有个厉害的师傅,应是冲着沈家来的,交给沈家头疼就好,劝他们莫要生事,白白搭上几条性命。”
“所以,他们盯的是秦家的秘密!秦家究竟掌握了何等秘密,遭遇灭门之祸不算,连秦家孤女都不肯放过?”
阿榆原想着幕后之人既未向她动手,想来不会在意秦家漏网的孤女,秦藜也便安全了。
如今瞧来,昌平侯可能是秦家灭门案的幕后之人,至少也与其有关。
他们只是不知秦家真的有女儿逃出生天,根本没有放过秦家人的意思。
但即便是李长龄,也不知昌平侯为何如此紧盯秦家。
八年多前秦池离京之际,他刚刚崭露头角,岂会知晓其中内幕?
昌平侯便是有意交好于他,也不可能告知如此隐秘之事。
至于沈老在昌平侯到访后为何病情加重,李长龄果然猜到了些因由。
“听闻沈老相公是在楚王幽禁后致仕,小沈此次受打压,则与跟寿王来往有关。
昌平侯必是警告沈老相公,若抉择有误,小沈和沈家,很难全身而退。”
李长龄冷冷一笑,“今朝白玉满堂,明日枯骨坟场。官场浮沉,谁敢保谁全身而退?他昌平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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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出密室时,书房依然敞朗明亮,风雅闲适,仿若那幽暗密室里浓到化不开的无望和悲伤,只是一时的错觉。
李长龄眉眼温煦,雅态逸姿,依然是身在官场却超然物外的雅士名臣。
他漫不经心地拂动袍袖,轻轻抚过那面挡住密室的书架,然后顿在隔板的某处。
阿榆看着那处的两枚指印,立时明白过来,“凌叔来过?”
李长龄怅然道:“他必定怨我害了乔娘子。此诚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