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榆抽泣着醒来时,嘴时正含着一截枯柴嚼着。
没有任何味道,干裂的唇和被扎破的舌散着淡淡的血腥气。
她吐出那截枯柴,艰难地转动头颅,寻着阿娘的身影。
“阿娘,阿娘!阿娘,我很乖的……”
阿娘,我很乖的,我不使性子,带我回家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呼啸的风声雪声,沙沙的枯叶颤动声,和屋外婆子嫌她总不肯死去的咒骂声。
阿榆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她想,她快要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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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其他三房的确不耐烦,甚至动了直接弄死这小东西的念头。
她若不死,遗命分给她的那些财帛,到底不好拿出来均分的。
只是那几房不要脸的伯父母却自认是要脸的,暗地里再怎么刀光剑影,谁也不肯在明面上做那杀侄夺产之事。
等来等去,还没等到阿榆死,先等来了苏家人感染时疫,连主子带仆役数日内死了数十人。
苏家大院顷刻成了鬼屋,人人避之不及。
不久,又有谣言传出,这是苏家人不念手足之情,欺凌四房孤儿寡母的报应。
苏家人心惶惶之际,罗氏带着一群自称是娘家人的大汉气势汹汹出现,要求拿回四房的财产,还罗氏清白。
可罗氏出身寻常,哪来这么多彪悍的娘家人?
苏家明知事有蹊跷,但内外兼逼之下,只求保得眼前平安,不仅交还了四房财产,还将自家产业分出一部分,才换得这群人撤离,苏家“时疫”消散。
和四房财产一起交出去的,还有只剩了一口气的阿榆。
阿榆早已瘦得皮包骨头,本来圆乎乎讨人喜欢的俊美面庞只剩了骨骼的形状,苍白如死,干涸的大眼睛看向人时,犹如两个黑黢黢的洞,看得人瘆得慌。
站在罗氏旁边的中年汉子,瞪着阿榆问:“她就是你那个卖了亲娘的女儿?”
罗氏不敢看阿榆,陪笑:“也不怨她。她也是被欺负得急了。”
中年汉子道:“如此阴毒,怎就不死呢?”
中年汉子的这句话,让阿榆从一个地狱,栽入了另一个地狱。
中年汉子是临山寨的大当家裴绩成,偶然撞到两名管事带罗氏逃走,竟看上了罗氏,遂砍了两名管事,将罗氏劫上了山,颇是宠爱。
但罗氏跟管事不清不白之事,终是他的心头刺。
罗氏遂将苏家为家产诬陷自己的事和盘托出,并说阿榆受外人撺掇,容不下她这名声受损的母亲,竟怂恿两名管事奸污并掳走了母亲。
总之,都是阿榆的错。
小小年纪,便如此心机,如此心狠,那还得了?
于是,阿榆进了临山寨,很快被扔去了杂役房,和一群伺候山匪的仆妇住于一处。
罗氏到底亏心,暗地里送了两次药和饮食过去,给了五百钱让仆妇们看顾些。
但也仅此而已。
阿榆在生死一线间挣扎了好些天,终于活了下来。
但她是怎样活下来的,又是如何活下去的,长大后的她,已经记不太清了。
她应该很凶悍,底层那些仆妇或管事身上,多多少少留下了她的牙印;她做的事应该不少,一把剔骨刀被她用得很灵活。
裴绩成显然不待见她,看她活了下来,纵着比她年长三岁的独子裴潜欺凌她,甚至两次放猎狗咬她。
然后,她吃了两顿狗肉。
九岁那年,凌岳找来了。
他近乎惊骇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曾经天真骄纵,被家人如珠似玉般捧在掌心的小女孩,被一个十多岁的黑壮少年压在身下。
她完全没在意被扯开的衣裳,面无表情地将一把剔骨刀扎入少年的背心。
少年倒地,惨嚎,眼见是活不成了。
裴潜也惊吓到了,叫道:“疯子,疯子,你竟敢杀人!来人,把她、把她给我剁了,扔去喂野狼!”
最后阿榆没被剁,那群欺负阿榆的少年,连同帮他们的手下被捆作一团团,高高地叠作人山,浑身浇满火油。
裴绩成、罗氏找过去时,凌岳正问阿榆,要不要烧?
阿榆用黑黢黢的眼睛看着凌岳,木讷冰冷,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又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裴潜惊恐高叫:“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听她的?她就是个傻的,傻的!她来了整整两年,就没说过一句话!”
凌岳无法想象,整天吵闹的小公主,竟会折磨成这副模样。
他一巴掌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