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狗人生,风声漫长
“笑。”
她这样回答。
曲柾嘴角的笑悄然隐去,又惯性拉起。
“不好吗,笑。”
魏五探出一根手指,“假。”
“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看着旷然,其实心思百转。”
她评价道,指尖数起天上的星子,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于是偏头问:“兄弟你谁?”
曲柾顿了顿,答:“小米。”
“小米啊。”魏五迟缓地,将右手手背搭额头上,“你觉得呢?小米?”
“小米”沉默几秒,转而问:“那你讨厌他?”
“啊?”魏五道:“不讨厌呀,他笑便笑,哭便哭,怎么都不关我的事。”
“我只是,觉得他太有目的。”
“那你……”
“别!”魏五摆手,“别这这那那了,小米你今天话好多。”
真是奇怪,喝酒只是把魏五眼睛和脑子喝醉了,嘴还清醒着。
说到曲柾,魏五记得他以前没那么多笑的,少年目光赤诚,心有壮志,昂首挺胸大啖时政,还带着读书人的儒雅与纯粹。
六年了,曲柾变了,若说哪里变了,魏五说不细,也未曾细究,只看他嘴角常常挂着笑,像蟾蜍套了金壳,壳不是自己的,是用来展示给其他人看的。
总之,索然无味。
他给自己上了层套,使得他嘴角的友好变得不真实了。
魏五谈不上讨厌他,曲柾也曾为她说过话,她能够和他与子同袍,却无法全然刨腹交心。
“而且他笑起来,很像,很像在模仿……”
“秦浩之。”曲柾补充。
秦府长子——秦浩之,文武双全,不世之才,皇帝宠幸之,一时风光无两,在世承秦老将军的爵位只两年,染恶疾而亡,年二十二,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突然说到这个名字,两人俱是沉默。
曲柾低头,揪住一棵草,小心带出它密密麻麻的根系,沾着微润的泥,紧接着下一棵,又一棵……
月色无波,沉默到他都以为魏五睡着了。
“我有个妹妹。”
这话说得突然,魏五眼珠往声音的方向挪去,夜色里,只有月亮清晰,连小米的脸都看不清,但是她发现小米长大了,壮硕了些,这令她颇为欣慰。
一年过去,第一次听小米说家人,于是她便也认真听。
魏五等待着后文,却听他轻轻说了两个字:“死了。”
风声漫长。
一个人短暂的一生,实在过于贫瘠,讲了开头以后,却发现草草二字就可以描述完她的一辈子。
“你也许不想听,魏五,你出身好,后有父兄上有陛下,你不会想听平民臭虫的事。”
魏五眨眨眼,风吹得眼睛发涩:“你想说吗?”
没听见回答,又道:“想说就说,心思那么多干什么,你又不是写话本的,别瞻前顾后累着自己。”
“或者”,她打了个哈欠,“当我是个屁。”
她擡手拍拍曲柾的背,愉快道:说吧!”
于是他说起阳光灿烂的村庄,欢欣的麦田,狗尾巴草挨着长,连风都热烈。
他说见过一个叫三狗的小孩。
面对其他小孩的欺辱,三狗什么都不说,怯生生站着,夏天的石板路被晒得发烫,他缩着手,不得不将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的脚背上,还得轮流换着来,不然脚底烫得他根本站不稳。
三狗刚死了爹娘,亲戚们抢走了他的房子田地。
三狗浑身上下,只剩一个包子了。
“你命不好。”
亲戚对三狗这样说。
“三狗!过来!”
村里的小孩找到他,一个个被大太阳晒得脸通红,笑容无邪。
三狗走过去。
他们一下将他按住了,说:“给我们骑!”
甚至为了谁先骑三狗而差点打起来。
他们抢走了三狗的包子,三狗陪他们玩了一下午。
孩子们累了,三狗的包子也没了。
“你命不好。”
小孩对三狗这样说。
晚上三狗只能睡墙角,他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会冻死。
墙角的主人这时候却出现了。
三狗知道他,父母在世时,他经常来串门,对三狗笑过。
可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