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精卫叼起石子,投入大海,这样水位上升,它才能喝到水,但是石子的力量微乎其微,于是它决定移山,只要命够长,山就能填海。”
关工站起来,眯眼幽幽看着梦芾,要听听她还可以怎么编。
“但是移山的之后,十个太阳就晒到了盘古,盘古被晒醒,愤怒追赶太阳,太阳被吓傻了,绕地球连轴转,导致白天比夜晚还长,后羿见不到月亮里的妻子嫦娥,恼羞成怒,一口气射掉九个太阳。”
“啪!”
梦芾两手击掌,向天展臂。
“这,就是精卫射日的故事。一切都是它叼石头开始,正所谓石头效应,山这边精卫鸟扇动翅膀,引发的山那边九个太阳的坠落!”
关工:……
“爸,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天才的想法?”
关工:“一边去。”
“神话故事被你混了个稀里糊涂蛋。”
关工捂脸:“也太跳脱了。”
“嚯!小宝的词和你学的呀爸。”
“少转移话题。”他指着梦芾后面的书柜,“第四排右边有《酉阳杂俎》丶《子不语》,故事多得是,拿来多看看。”
“我不是旧篇新说嘛。”梦芾小声嘟嚷,起身去书柜抽出关工说的那两本。
窗缝的阳光清淡一片,浮在她搭书的手上,手指掀开扉页,光便匀称飘飞于排列有秩的墨字上,字符串联成句,句符勾连成段,段落又搭配成章,几百年前人垂眸写下的文字,钻入后人瞳孔,幻化为玄奇志怪的画面。
“哒!”
老锈的床头扇再次呜呜作响,扇叶在空气中飞速搅动,灰屑摇摆。
关工的声音就在呜呜声里流出来。
掉入洞穴的樵夫,与山间妖怪红线相牵,小人物的背后,扯出了弥天的祸患与怨海,小妖倾力相助,只身赴劫,真心回假意。
他要蔽天的富贵,要高高在上被敬仰,要赞慕要清高要遗世留名,他从无到有,开始想要一切,唯独厌恶起了知道他往事且再无用的妖。
“姣姣山间妖,初尝情爱,以为是不顾一切换身有所赖,谁承想,换来的是狼心狗肺泼皮臭癞。”
“若早知人心思难猜,胆儿小面子窄,功名高于业债,谁管他吉凶福灾,月明自不求云开。”
“不属于你的,都给我还回来!”
十年一瞬,百年亦一瞬,山中无岁月,万妖好睡眠。
……
又一见,有恹恹小鬼,流离市间,瘦月高挂时,香烛飘烟,他觅烟而行,捡起脚边的白纸钱,混入送葬的队伍里。
森森山岗,泣哭声寂止,人与人面面相觑,平须人暴起,与兄弟掐脖推胸,侧耳一听,原是为了争死老儿的田亩私産。
斗至高.潮,忽闻人声,白巾麻绳的队伍里,多了一人。
霎时人群咋呼逃散。
“鬼啊!鬼啊!”
小鬼坐在棺材上,摸着上好的木头板,念出墓碑上的名字。
“原来我们都是不得好死的。”
“你迷路了吗?我也是。”
小鬼以为跟着烛烟纸钱就能找到家,谁知竟遇见另一个孤魂怨鬼。
它什么都没做,吓到人的是人自己心里的鬼。
世间最森冷,莫不是人心?
但是小鬼不懂人心,它安静等下一抹烛烟出现,指引它继续回家。
……
“哒!”
风扇缓缓停止转动,关工的声音也消散了似的,梦芾后知后觉,捧着手机凑近台上的偶人,他们的眼睛微亮,仿若真的是顾盼生辉。
从右至左扫过一圈,当是谢幕。
“真是有意思。”梦芾简单编辑几下就发了出去。
关工收拾台面,瞥到台下桌上空荡荡的碗,说:“可惜没人喜欢看了。”
梦芾挑眉,过去拿过他手里的活,笑嘻嘻道:“什么呀,你女儿我就很喜欢啊。”
又斜嘴嗡嗡调侃道:“关工也会说这种话呀?”
关工不再发言。
会坐的时候就会拿刀,会站的时候就从父亲手里学会了上色,父亲说,他生来就是吃这碗手艺的。后面造偶丶制衣丶描妆和做配件等所有工序,都是他满心欢喜学来的,几十年如一日造偶钻研,他心甘如怡。
他从前不会说“没人喜欢”这种丧气话,因为他本人就对此热爱致迷。
可是手艺传到他这里,却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