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抿嘴,却听“哒”一声,手边掉了个小葫芦瓶子。
“这是什么?”
“药。我常用的,很有效。”
阿离手放上去,又仰头看他,直到他说“给你擦”,才拢进手心。
“谢谢。”
“切。”他漫不经心嗤笑,移开视线,耳尖莫名多了点红色。
“真是别扭。”几乎是自言自语,他嘀咕着,“只被人喊过打,还没被道过谢呢。”
阿离眼睛一弯:“谢谢你,小哥。”
“喂!你这人怎么那么爱道谢啊,一遍就得了。”他摸摸耳朵,听得怪痒的。
“受人恩惠,当然要道谢。”阿离说,“那位妈妈在我落魄的时怜我,自然多道一声谢。”
她眯笑着看向他:“你关心我,又愿意将贴身伤药分享于我,药可能不贵,但对我们而言却稀缺,当然也要道谢。”
“我都感激不尽。”
男生视线飘忽,在阿离含光的眸子上掠过,面上红了两片,嘴张了张,不想好面子说违心话伤人,也不想承认自己不好意思。
于是说:“你怎比书生还有规矩,不像在这个世道混饭吃的。”
他膝盖一弯跳下来:“你这个心眼铁定受欺负。”
阿离只是笑,也不否认:“确实傻,但没那么傻的,小哥放心。”
“我看你有那么傻。”男生夺过阿离手里的葫芦瓶,拔开塞子,给她伤口撒药粉。
听得阿离“嘶嘶”吸气,又说:“你也不想,万一我瓶子里装的什么不好的怎么办。”
阿离还是笑:“我看人很准。”
“呵,那不一定。”
两人等到天光都薄了。
院子里多了人声,有女子披衫路过,抱怨着又要开始干活。
男生推推阿离,示意她快走。
阿离又望了望下午女人离开的方向,估摸着等不到了,才点头。
拾了一手深色石子,在水池旁摆出个谢字,才和男生一起爬上假山。
“你会写字?”男生问。
“会一点,有时候去拾柴火,路过私塾看见先生教过。”
私塾穷人家是去不起的,女孩是更加不可能去的。而私塾也不可能建在去拾柴火的路上,去集市的路上还差不多,想蹲私塾墙角,只能刻意掐着时间偷听。
男生没戳破阿离小小的谎言,只说:“那你学得很快。”
他坐在墙头,伸手拉阿离。
阿离说:“我可以自己跳过来。”
“小哥,你是好人,包子坊的妈妈也是好人。”
男生嘴一撇:“好了好了,你话怎么那么多,一天天谢不完夸不完似的。”
阿离跨到墙头,利索跳下去,拍拍手“嘿嘿”一笑。
“傻气。”男生说。
他拍掉阿离裤腿的灰:“你那么小,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的,知道回家的路就回去吧。”
阿离偏过脸走:“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男生追上去,心照不宣:“你爹打你了?这世上哪有不打孩子的。”
他说这话时眼睛盯着地面,显然是自己也说不清道理。
“你回去吧,回去有饭吃。将来长大了就好了。”他说。
“长大又不是良药,药只能我吃,又不能给别人。到时候不是我的病好了,而是我习惯了。”阿离扁嘴道。
男生两步并作一步,“呸呸”让她别说晦气话。
“什么病不病的,这话不能乱说,万一真得了怎么办。”
他抓着阿离:“快呸呸两句,把话呸掉。”
阿离被他缠得无法:“呸呸。”
“再踩一脚。”他说。
阿离:“小哥,没那么严重。”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男生执拗要阿离踩,言语中的关心做不得假。
阿离看着他,笑意盈盈,听话踩了一脚。
他这才长舒一口气:“你这个小孩,还没长大呢,就操心长大以后如何。这个世道人没有家就没有退路。你既然叫我一声小哥,我便劝劝你罢。”
阿离还是摇头:“我是被娘亲赶出来的,除非我娘找我,不然我就没有家。”
“她是你娘,还能恨你不成?”
阿离没有回话,一双圆圆眼剔透得像水中琥珀,就那么看向男生,好似把什么都说了。
“算了。”他弯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