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巟开心了。谁知道!他日日铺垫,就为了让阿离打消再等娘亲来找的念头。可是他不能说——“你别要他们了,记得回家的路也别回去了,和小哥一起生活好吗?”
于是他说:“小哥替你找过,只是没有人寻你的。你若是不见了,小哥肯定挂念到茶饭不思。”
只是阿离还没说话,他便急匆匆说要走。
“师傅不准我外出太久,你记得早些回去,小哥就在你后面没多久回哈!”
阿离朝小哥挥手,他抓着墙头,往回咧嘴笑了一下,才兴高采烈离去。
又一月。
城里人心惶惶,皆听得官府逮人逮魔怔了。
“怎得这么明目张胆!听说东市的铁匠进去了,稀里糊涂的名头往人身上一塞,什么有辱市容!我看啊,官府那些勾当们坏的很!”
“喂!可别这么大声,你也要进去不成?到时候给你冠个不开化的名,把你逮了教你做人!”
“切,我看他们可不是什么青天老爷,是青天下的市匪,光明正大得很!”
虽然心是不满的,但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听不见了。
阿离收回视线,火光舔着她冰凉的指尖,没有理会窗外呼呼的风声。
她坐在厨房竈前一掌大的矮凳上,发起了呆,直到火星子将头发尖拨弄出了焦味,才骤然缓过神。
“也不知道剃头还有没有生意。”阿离喃喃一句。
厨房外立马有人喊:“阿妹子!热水烧了么?”
“正烧着!”阿离伸长脖子回。
包子坊的生意倒是更好了,达官显贵的,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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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关,穷人是不敢出门的。
若只是生活差点,捱一捱,搓搓手跺跺脚,年关也就拼过去了。
穷人有穷人的活法,无非叹一句命不由己,可是今年出不了门,身不由己。
穷人不上街后,城里反而灯红酒绿,骏马香车,看起来倒像是官府治安有法,百姓安身立命,国家河清海晏了。
上面有个巡回使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来,官府紧锣密鼓准备着迎接这位可以向皇帝进言的大官,清街清得更是频繁,穷人不敢上街,没有铺子的商贩也捂着家夥什灰溜溜躲起来。
阿离有点担心小哥,她想着,过几天结了工钱,便去躲躲风头,看现在的事态,街上走着都指不定倒大霉被抓。
包子坊今儿个事多,阿离晚了半刻走,于是沿着巷子去小哥做学徒的剃头摊子那,打算结伴回家。
有正经铺子做快钱买卖的技艺师傅,没有收礼是不肯接下徒弟的,便是送了礼,也得看师傅的心思。
故而小哥拜的剃头手艺,并不是什么人人都想端的饭碗,剃头匠也不过是个担子一挑就可以走人的流动摊贩。
虽是如此,认剃头师傅也费了小哥不少心思。
穷人难出头,寒门少贵子。
冬日里时辰不算晚,然天色昏昏,微雪绒绒。
阿离走过来,一路商铺和住户门窗紧闭,听不见叫卖声,她陡然快步跑起来。身后两排深色脚印,是街道上唯一的行迹。
在剃头匠常走的街上来回找了好多遍,阿离没找到小哥,连个可以询问的人也没有,只有自己的脚印,层层叠叠,逐渐慌乱。
“啪啪啪!”阿离大着胆子拍旁边商户的门。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好一会儿,没人应。
阿离想起铁匠的事,拍门拍得更用力了。
“请问有人吗?!”
“砰砰砰!”
“叫魂啊!今儿个不做生意!后面几天也不做!走走走!”
不耐烦的喊声从门那边遥遥传来,阿离趴上门,对着门缝大声询问:“老板!您看见这条街老剃头匠去哪了吗?怎么没看见人啊?”
里头没回,过了一阵子,等阿离再问,便没好气地喊:“鬼知道!被官府抓了吧,真是的,做个生意都不安生。”
“您确定吗?是不是他们换地方了?”阿离迫切道。
“嗐呀!”声音渐渐近了,停在对面,并不开门,“问问问!问个什么劲!你也是见鬼,这个时候找剃头的干嘛?换个日子剃头不行吗?走走走!别晃悠了,小心逮了你去!”
阿离旋脚往小庙跑。
或许今天没生意,小哥早早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