厩的角落。
等干完这些,天边太阳落了一半,阿离对着已经红成萝卜的手指哈气,冻得手脚都已经感觉不到。
马儿对着她吁叫,让阿离过去。
粗糙暖湿的大舌头,一下一下舔阿离的手,直到手有了知觉,阿离抱住马脖子,笑嘻嘻道谢。
“吁!”
“马呀马,你今天可以睡干净的草了。”阿离说。
马儿低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阿离背上。
它绕着阿离走了一圈,在阿离脚边跪下前蹄。
阿离的手埋进它的鬃毛里。
“马呀,我们跑不出去。留容所小,镇子也不大,可是我们跑不出去。”
话音刚落,便有督工提鞭子吼:“干什么偷懒!清完了不知道抹窗扫地!”
“我看你是要松松骨头了!”
鞭子“唰”得破空,阿离抱头躲,马儿却扬蹄挡下。
“吁!”
“好啊!一匹马也来骨气了?”
一鞭又一鞭,呼起雪花,化成冰锥子往她们身上锤。
阿离被马挤到角落去,听马操起蹄子嘶鸣,耐不住向督工告饶。
“马不懂事,您就收手吧!”
没泄完恨,又哪有收手的理由?鞭长如影,一道一道似要将阿离眼皮划开,干草扬屑,往阿离鼻子喉咙里钻,她边咳边磕,畏怕几乎要成为下意识的反应。
忽然鞭子止在空中,有人哑声求情。
“好大哥,惨冷的天,您别在这浪费时间,回屋里暖暖吧。”
阿离绕过马蹄,看见小孩哥扒住督工手臂,肩胛不自觉在发着抖,也不知是怕还是痛。
“嘁!原来是你这个懒鬼。”
他踢了男孩一脚,直见人打滚狼狈讨饶,滑稽的样子教他笑出声,才收了鞭子,要去屋里喝酒去。
“你怎出来了?他们发现你没打人吧?”
男孩只是摇头。
阿离藏东西再好,又怎么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藏人呢。能歇那几天,已是不错。
他被擒脚拉出来,不过踹几脚骂几句,没受什么罪。如今和阿离一起干活,只怕拖她后腿。
留容所夜深也无人归,门关紧了,没人管他们。
两人只好在马厩里睡。
交换了姓名,知男孩叫阿方,名字听起来和小哥相似,阿离觉得亲切不少。
他们一起躺在马厩里,几只马儿围着挡风。
阿方说,他盼着新来的小驴官好好治一治留容所。
“若是救不了我们,挫挫他们也好。”他似乎困极了,声音渐弱。
阿离问他伤怎么样了。
“伤么?感觉不出来,大好了吧。像我们这种人,皮糙肉厚,伤也好得快。”
“阿离,你当真不恨我?”他没看向阿离,缓缓闭上眼睛。
“不恨。为什么要恨。”
话落,只有阿方长久的沉默。
等阿离昏昏欲睡,隐约听见旁边阿方轻声在她耳边道:“你会长命百岁的,阿离,你要长命百岁。”
阿离半夜翻了个身,迷糊问他:“冷么?”
那边许久未回应,阿离再度睡过去,阿方紧闭双眼,嘴角勾起,回了句:“一点都不冷。”
这是他睡过最暖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