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都不好吃!
妖问:“到底是谁丢了心啊?”
“我不吃心的,我吸收天地灵气,我不吃心的!”
可是人还是笃定她吃了心,叱骂她害死了一个人。
“就是你!就是你!”
“你吃心!吃人心!”
“妖孽!”
“贱种!”
妖崩溃:“我害了谁?我到底吃了谁的心啊?!”
人,越来越多的人,将她困在了一个雨夜里。
雨水冲刷妖身下的土地,也冲刷妖的心。
她解释,她祈求,她愤怒,她失望……
人不听她的解释,人不需要她的解释,人不告诉她,她到底吃了谁的心。
人抓住妖的手脚,擡起妖的下巴,雨砸出来一地的土腥味,而妖是香的。
妖露出委屈的脸,人群更加攒动。
他们说妖生了一张作孽的脸,天生勾人作孽。
妖本就贱,被人轻薄侮辱,也是活该的。
妖挣扎,又被人压下去。
沉沉的黑夜里,黏腻的欲望在空气中沉浮翻卷,遮住人的眼睛。
他们说一报还一报,妖的心,这次实实在在躺在人的手掌中。
心脏“咚咚咚”撞击掌心,又逃不出,鼓动逐渐衰弱。
妖看着自己的心,想起人类的一个词——“折磨”。
只是没有心而已,不会死的。
可是妖觉得这是一种折磨,折磨得她难过至极,心已经不在了,痛却在身体里繁殖蔓延。
妖还在解释:“我没有吃心,我没有,我没有!”
人不信,人说她是骗子,是万恶。
“我不是!我没有!”
不等妖证明,人已经破开她的肚皮。
人明知道她什么都没吃,人只是好奇她为什么不需要吃粮食呢?难道妖真的是半神?
如果那样的话,天道真是不公平,不公平!
凭什么人生来要受那么多苦,百年即死,而妖却能被眷顾?她这么没用!
他们倒要看看,妖与人有什么不同?
许久未曾劳作,刀具也生了锈,人就用这把生了锈的刀扎向妖,简单粗暴,靠蛮力剖开妖的腹部,刀与肉的割声也粗糙,“吱嘎吱嘎”如同一场缓慢的凌迟。
然而人遗憾了,因为妖肚子里面只有一滩血水。
妖说:“你们看清楚了吗?我没吃任何人的心!”
人根本不在乎妖怎么说,他们只想要满足,不想要什么解释,反正罪状也只是为了抚慰自己良心的胡诌。
人发现了不得了的事——妖取心剖腹都没死。
妖真的是半神?
“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妖不止一次听见人说这句话,但妖累了。
人说:“反正你慷慨,那就慷慨到底吧!”
妖三百年的脑子从没想过这件事,她不知道自己从哪件事开始做错了,以致于如今局面。
——人要吃掉妖。他们割妖的肉,抽妖的骨头,喝妖的血,目露凶光。
他们才更像是人书本里杜撰的“妖”。
人不许群体中的任何一个心安理得不负责任,每个人都要吃妖的肉丶喝妖做成的汤,这样所有人的心安理得或良心不安都是一体的,有了更多的个体一起承担责任,人就安心了——极其肤浅的自我抚慰。
领头的中年人早早听说过长生之道,他暗自窃喜,吃了妖,他或许可以长命,又或许,也成为妖一样的半神。
他比别人多吃了一块妖的脸肉,有点苦,牙被什么硌到,他龇牙掏出来,一颗晶莹的椭圆小珠子,像眼泪。
他丢了。
时隔多日,小孩在矮桌下捡到了这颗眼泪。
听说曾经的那片竹林生了一山的白花,有神诞生,外面的伯伯们害怕极了。
他们不怕妖的报复,只怕神的责罚。
小孩闭上一只眼睛,将凝固的眼泪放在睁开的那只前,透过眼泪看矮桌周围男人的脚。
雷打亮的几瞬,小孩看见那些脚长着狰狞的野兽指甲,砂纸般青黑的皮肤几乎包不住肉,一层一层像庙里烧符的葫芦塔。
这个村里的人都是怪物。小孩跑出去,雨水将她的身体越打越沉,她跌跪下去,看见惊雷光下,水中的自己也长了一张奇怪的青蛙脸。
哦,原来我也是怪物。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