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终于走出迷雾的一瞬,视线发黑摇晃。
有双手拉住我。
我下意识道谢:“无……”
“小妹子,来祈愿的不?”来人举起胸口的牌子,兴致勃勃。
不是无名。
我摇头说不是,那人便走了,拦住下一个顾盼的外乡人——“祈愿的吗?”
“我们的神可灵了!”
我有点恍惚,这是又回到山脚下了。
镇门口立着两人高的石碑,“示神”二字线条深刻,涂上鲜艳的红漆。
蜿蜒的山路上依然有成群的香客,队伍如蚂蚁般成线挪移。
他们不知道上面的神已经不在了,也许他们需要的不是神,而是一个安慰和精神栖息的载体,毕竟郁离在位时,也不曾过多插手人类的事。
她说人供奉的是无为的神。
是吧,神的有为,大概只有自己知道,就像魏五。
神与人类的关系,从来都是自知的单箭头,付出与心意本来就都是不平等的,也不必须平等。
这个念头一起,我一下敛住心神。
无名说对了,天道让我做《遗神录》的继承者,大抵因为我总是希望人与神配平,我会认为神的付出是应该的,不付出也是可以的,人类如是。
我的情绪有时过于平稳,平稳到甚至显得冷漠。
我明知天道的不公,却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平衡点。当我发觉自己两端的情绪不平衡,第一反应居然是反思!
为什么要反思呢?为什么要自我反思呢?我应该反抗的,遗神是天道的谎言,遗神没有神的大背景,受人类桎梏,这不公平,《遗神录》更像是一本赏罚册,上面记录遗神的往昔和功过,随时可以为遗神降罚。
我好像一个被规训过的npc,有时自我意识出现,道理从嘴巴里说出来,让我做的时候我却怯懦了。
我垂头往回走,重新背上来时的包裹,顺着老路往回走。
走一段路,坐一段车,就这样交替着回到了小县城,天色将晚。
我没回家,在旅游区公园中央大树下蹲坐,红色丝带在我头顶飘扬。
打开手机,威武将军的热度已经降下去了,无人关注这位将军是男人还是女人,大家只是将逸事当闲来无事的谈资罢了。
脑子里冒出一个声音,问我是不是后悔了。当初信誓旦旦找一个真相,是不是后悔了。
可我很快告诉自己,没有。我没有后悔。
真相当然很重要。
突然头顶罩下一片阴影,我感觉她俯下身,于是极为熟稔回头环抱住她的腰,埋进她的怀里。
我知道是魏五来了,我们熟悉到只要一个影子就能辨别出对方。
“怎么啦?好不容易回来了,还闷闷不乐?”
我声音嗡嗡的:“没有闷闷不乐。”
她手放我头上,一下一下缓慢抚着,我一下就笑了。
“看来确实没有闷闷不乐,这不笑得挺开心吗?”她头沉得很低,背对着光,我却从她眼中看见了清晰的一个我。
我笑她是因为她的动作好像老年人,慢慢悠悠透着慈祥。
但是话到嘴边我又笑不出来了。
魏五确实已经存在了几百年。“存在”,而不是“活”。
“姐,成为遗神,是你的愿望吗?你愿意做这个不上不下的神吗?”
她戳着我的脸:“说过很多遍了。这就是我想要的世界,这里是我想守护的土地,你不要对我那么悲观嘛。”
我在她怀里摇头,声音断断续续:“神,神也可以自私点,神以前也是人,人没必要为别人而存在。”
魏五揽住我的手臂收紧,在我头顶叹了口气,轻而又轻:“哭什么。”
她说这话,我才意识到自己讲话有哭腔。
可我并不想哭的,嘴张开,好久,才说了一个字:“疼。”
“哪里疼?”她抓起我的脸,“姐的腹肌太硬,压疼你了?”
我简直哭笑不得,直起身锤她一拳,虽然知道自己一拳对她微不足道,但还是稍微收着力道。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魏五对我咧嘴笑,二指夸张擡起,戳我脑门:“姐就这样。”
我想再给她一拳,但我舍不得。
别人三步上篮,我只要一步,张开手,魏五就知道抱住我。
我说:“不是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