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弃与长孙家的婚约,将婴宁许配给本王。这样,才能保全你全族。”此时在洛阳诏狱,那着白袍的男子,与狱中囚徒相对跪坐,在半柱香的寒暄之后,他终于说出了他今日前来的最主要目的。
按照大齐法制,若无兼理刑部的吏部尚书及廷尉的许可,任何人皆不准探视诏狱中的囚犯。而至于昨日方被下狱的崔亮,父皇早有传令:任何人若无他的许可,不准再见崔亮一面。此番进来,李承渊不得不上下打点,才得见崔亮一面。
廷争过后,被下诏狱,崔亮此刻心里反倒落下了一块大石,倍感轻松。即便天顺帝令他身陷囹圄,最终,还是打消了废太子的念头。而凭借博陵崔氏对皇室的忠心,天顺帝只会象征性地惩戒他一番,不会对他怎么样。所以,当李承渊向他提出求婚婴宁的建议时,崔亮一口否决了,他说:“人无信不立。老夫如何能做无信之人?何况博陵崔氏,忝为当世名门,毁弃婚约如此有损家族门面之事,老夫身为崔氏子孙如何做的出来?更何况,做父亲的怎可将女儿的婚姻视作儿戏,滥加更改。若老夫今日将她许配给此人,明日不高兴了,许配给彼人,如此一来,婴宁今后将如何自处?”
崔氏的门面,老师名儒的身份固然重要,但崔亮言语之中,看得最重的,怕还是婴宁。李承渊叹了口气,说:“老师慈父之心,却不知婴宁于你而言,于崔氏而言,是一祸根么?”不等崔亮作声,李承渊接着又道:“老师还不知晓,为何此次廷争,父皇要将老师下狱,却免了对太子的责罚?本王不妨告诉老师,父皇本没有责罚太子之心。父皇凯旋,太子郊迎晚了半柱香的功夫,不过如牛毛般的小事,父皇却大发雷霆,太子发配荆州,东宫一概臣子全部下狱,就连太子府詹事也一并连坐。当此之时,朝野上下无人敢替太子求情,何者?大家都在等着,等着您这个老师,替自己的学生站出来。然后父皇便可以顺理成章地释放太子,而让老师你下狱。老师或许要问,崔家一向忠于父皇,为何父皇如此待你?本王不妨再跟老师说明白些,老师在朝堂之上,一向和光同尘,既忠于父皇又与长孙氏相亲。更有独女与长孙氏子男的婚约,作为桥接。老师处中立之位,固然可以长久,但前提是,父皇能看到老师的忠心。而一旦,父皇怀疑老师这份忠心,老师觉得父皇还能留你吗?”
崔亮却是嘿嘿冷笑三声,忽然聚敛目光,道:“琅玡王此番论调,恕老夫不敢苟同。我崔亮生平,俯仰无愧天地。更何况,婴宁不过一孩童,长孙氏得之,不代表便就得到了我博陵崔氏。陛下有何不放心的?”
“可惜婴宁是老师爱女,若然她出自长平房,是长公主之女,陛下自然也就不会疑心崔氏了。”李承渊道。
崔亮冷笑了笑,道:“殿下今日为何同老夫说这些?殿下既然认为婴宁是一祸根,殿下为何还要她?”
“当今朝廷,士族把持朝政,为门户私计者,不可胜数。老师高义,处侍中之位时,便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在上谏言父皇,推行均田之制,遏制豪强兼并土地,在下,设常平仓,均平物价,为民置产。老师是当今朝中为数不多,能做实事者。本王只是不忍见老师落入淤泥之中,不得自拔,故而替老师想了这个法子。一旦婴宁嫁与本王,崔氏与长孙氏之间,便再无瓜葛,也表明了崔氏依附皇室的态度。既让父皇看到了你的忠心,也让他看到了博陵崔氏最终的选择。父皇亦是士族出生,他很明白,皇位还需要崔氏这些大族来巩固。”
“殿下此番话,折杀老夫了。”崔亮虚礼一句,道:“至于殿下所说姻娅,老夫若要表明态度,除却殿下之外,是否也可将婴宁嫁给太子或是其余任何一位皇子皇孙?”崔亮还是不相信李承渊没有私心。
李承渊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回答了他的疑虑:“朝中之人,无不疑心本王有夺储之心……”
此言一出,崔亮不由大吃一惊。这话,他竟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李承渊既说得这般清楚,便没有任何隐瞒:“除却太子,其余任何皇子,都可以要婴宁。老师中庸久矣,如何不知这朝中群臣,中立者有之,太子/党有之,忠于本王者,亦不在少数。老师问为太子恩师,又曾替太子死谏父皇,摆明了便是太子/党人。太子是未来的君王,而当今天子是父皇,只要对他的位子有半点威胁者,都是他的敌人,太子与他虽是父子,也不例外。老师习儒典,读《春秋》,又侍奉父皇多年,帝王的心思,老师怕是不会不清楚吧。否则,父皇怎会任由他眼皮子底下出现一个琅玡王,与太子争短长?是以,在本王与太子还未分出胜负之前,老师切勿将全